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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元柔 -【護妻聯盟之】養妻趁早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標題: 元柔 -【護妻聯盟之】養妻趁早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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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她說她是九黎族的巫女,來尋他是她今生的使命,
而他的天命就是帶著兵馬替她平定族裡的內亂?!
呵,他征戰沙場多年,西北關王這赫赫威名也不是擺著好看的,
豈會被她幾句話就拐去,偏偏她又說了些只有他知曉的事兒,
這讓他不得不謹慎以待,調查真相的這段時間,他讓她暫居在府裡,
直到某次無意間「偷聽」到她說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他,
他覺得自己的心態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他的視線會不由自主的追著她,
她被壞人給傷了,他那滿肚子的怒火彷彿要將對方碎屍萬段才能平息,
而且正如她所言,他一怒之下當真領兵去幫她平亂,
還為了救她的胞妹深入機關重重的地宮,要取什麼神石,
雖然一路上他盡可能護著她,但仍因為一時不察讓她中了一刀……
幸好這一刀刺偏了,她只受了點小傷,但也足以讓他嚇得魂差點飛了,
不過也因此讓他確定了對她的情意,好不容易等一切糟心事都搞定了,
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他倆的婚事,但是!
她為什麼沒有告訴他,身為巫女是不能嫁人的啊啊啊──

【出版日期】2018/3/9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1129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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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1 11:19 PM 編輯

【第一章】

        黑夜中,熊熊燃燒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火堆旁有不少穿著繡銀色花紋的黑色衣裳的男女正在跪拜,女子身上還穿戴著不少厚重的銀飾,而在這些人的後方,有不少人吹奏著笛子、拍打著小鼓,接著咚咚咚的大鼓聲響加入輕緩詭異的節奏中,其中一名跪拜的女子站了起來,她黑紗覆面,銀流蘇垂落在黑紗前,身姿輕柔地在火堆前起舞。

       她的手一揮,長袖劃過夜空,黑色衣裳上的銀絲閃閃發亮,腳跟一轉,清脆的鈴聲跟著響起,配合著大鼓的聲音,不停地旋轉身體,她舉起雙手快速地轉動腳步,猛烈的火勢彷彿隨之起舞般忽大忽小,在最後一聲大鼓聲落下時,女子旋身一轉,又跪回火堆的前方,所有樂聲同時停止。

        四周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三下叩首後站起身,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大部分的人都離開了,負責跳神舞的女子才緩緩地伸手輕輕一揮,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怎麼的,火焰突然竄高了不少,凝滯的空氣中有股微風吹拂而來,吹動了她面紗上的流蘇。

        七十多歲的大祭司阿賀達拄著拐杖慢慢地走到她身邊,他身後還跟著兩名四十多歲的男子。

        「黎真,娘娘是否有降下什麼旨意?」

        黎真透過黑紗看著阿賀達,「進屋再說吧。」方跳完劇烈的神舞,她全身都是汗。

        四人在黑夜的山中行走,不一會兒走進一個村落,村落裡也是一片安靜,他們直直地走到最深處的一間竹屋,竹屋四周並不像村落其他的房子緊湊密集的蓋在一起,只有望出去才能看到遠遠地有幾間屋子錯落。

        「阿姊。」竹屋裡的黎婷已經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先一步打開大門。

        黎真伸手制止她想脫口而出的話,快速帶著長老阿賀達幾人一起進屋,竹屋裡瀰漫著若有似無的藥香,黎真直接走進房間裡換衣服,黎婷則負責幫幾人倒茶。

        三位長老等了一會兒之後,黎真才慢吞吞地從內室的方向走出來,跟方才一樣,仍是一套黑衣,黑布上面用銀線繡著特殊的花紋,不一樣的只有她將臉上的面紗給取下來了。

        「黎真,這次祈願娘娘可有下達旨意?」等了好一會兒,阿賀達有些迫不及待地問。

        黎真點點頭,「大祭司,我該離開了。」

        阿賀達先是一愣,接著臉色變得似是有些悲傷又有些氣憤,「好、好、好,娘娘總算沒有拋棄我們九黎的子民,這幾百年的懲罰,也是夠了。」想起部落裡那些人,他的心情就難掩沉重。

        「離開前,我會讓他們將嚴希送來,讓黎婷負責治療他,大祭司,這裡一切就交給你了。」黎真一雙瀲灩生波的眼睛直盯著阿賀達。

        阿賀達點點頭,想說什麼卻又將話給吞了回去,嘆了口氣後,最後只道:「妳自己一切小心。」這是他們九黎等了許久的一線生機,不為別人,就為那些有九黎血脈的孩子搏一把。

        氣氛有些沉悶,阿賀達等三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先行離去。

        待屋裡只剩下黎家兩姊妹的時候,黎婷才問道:「姊姊,妳一定要離開嗎?」她的眼底閃爍著不安。

        黎真看著妹妹柔美的臉龐,輕嘆口氣,「婷婷,這是我的天命,幾百年的宿命就應在我身上,為了九黎那些冤死的人,我必定要離開,去做我應該做的事。」

        黎婷咬著下唇,「我知道,我只是害怕……」

        黎真伸手輕輕撫過妹妹的頭,「別想太多了,去睡吧,夜深了。」

        將妹妹哄去睡了以後,黎真坐到竹窗前的椅子上,看著天空那一輪高掛的明月,月光照亮了黑暗,她看向遠處錯落的房子,輕輕地閉上眼睛,腦海中有幾個畫面快速地閃過,讓她一陣暈眩,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睜開眼,露出一抹神祕的笑。

        她等待的人……終於出現了。

        黎真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她常常可以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有時候在睡夢中也可以預見三、四天後或很久以後會發生的事。

        最明顯的是,她常常可以看見那些飄散在霧氣中的人,還有那些已經離去的人,或許可以說……不是人?

        那時候她還小,被自己這樣特殊的能力嚇得半死,總是縮在被子裡害怕得直發抖,但她什麼也不敢說,是過了一段時間,阿爹跟阿娘發現她不對勁,在阿娘的細細誘哄之下,她才說出這些事情,然後一切都變了。

        她是九黎部落中黎家的子孫之一,自從發現她的能力之後,她就不僅僅是黎家阿真,而是大巫女黎真了,之後在大祭司跟長老的教導下,她了解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九黎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部落。

        九黎,傳說女媧與蚩尤都是出自這個部落,他們是神族之後,擁有不凡的神力與力量,只不過那也只是傳說神話,她並不是很相信。

        有那麼一點點相信的原因,當然是來自九黎的大祭司和長老他們的教導,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就弄清了自己身上的力量—— 可與鬼神溝通,甚至是預見未來。

        她還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很偶然很偶然間,她能驅使那股力量為她做事,這件事她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就連最親近的妹妹也不知道。

        今天拜月祈願,其實也只是一個幌子而已,一個讓她能離開這裡的藉口,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會離開九黎去找一個男人。

        一個在夢中已經見過千百次的男人。

        黎真想起了那個人,掩不住從心底漫出來的笑意,一向端著的面容上,笑容又擴大了幾分。

        在今夜拜月的時候,她很明顯的感受到了預兆,但那是一種很隱約的感覺,難以言喻,簡單來說,就是到了她該離去的時候了,去尋找那個可以解除九黎詛咒的男人。

*             *             *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話形容的是西北大漠的風光,但西北其實並不光是只有一片黃沙,還有許多綠意盎然的綠洲和一大片的草原,雖然相似,但氣候與北疆還是有許多差別,物資也比北疆要豐饒許多,一向是商旅喜愛去的地方。

        上一任的關王在前些年已經卸下了軍職,將西北完全交給現任的關王司徒易掌管。

        司徒易雷厲風行,將已有腐敗之象的西北軍大肆整頓了一番,並順著當今天子的旨意,大力發展西北的商業之路,讓西北更加繁榮,與北疆共同撐起西北、北疆的這一條繁華商路。

        也因為來到這裡的商隊什麼人都有,所以城裡街上的人種混雜,可以看到金髮碧眼的外族人,也能見到一身黑色皮膚的崑崙奴,還有許許多多不同打扮的人。

        在這些人裡面,要混進一個來自九黎的黎真並不困難。黎真坐在馬車上,伸手輕輕掀開馬車的布簾,看著外面的景色,眼波閃動了一下。

        「大閨女,妳找到落腳的地方沒?要不要老婆子幫妳找找?」一起坐在馬車裡的一個老婦人熱心地詢問。

        「找著了,謝謝大娘。」黎真目前的裝扮跟她在九黎的時候差了許多,在九黎她因為大巫女的身分,平常穿的不是黑色就是白色長袍,上面都繡著大朵大朵的繁複花紋和圖紋,現在的她則穿著一件簡單的青色胡袍,前額也被厚厚一層頭髮給蓋住了,只是臉上皮膚白皙得很,怎麼看都是一位嬌嬌的小娘子。

        黎真自小生長在九黎部落,從沒有出過遠門,但那不代表她是個笨蛋,要遠行她當然是跟大祭司打聽好了出行該注意的事情,包括了遮去她太過顯眼的美貌。

        她離開九黎後,直接到了最近的城鎮,搭上鎮上鑣局的馬車,有時候鑣局押送貨物到西北時,會順道再拉一個空馬車,就是讓去西北的人順道搭乘,算是送貨順便拉人賺點小錢。

        九黎部落扎根在深山,物資豐厚,只是天然屏障太多,普通人難以進入,但對於九黎的人來說,那座大山就跟他們自己的家一樣,想取些什麼都可以,加上那些中原人的心計,九黎後山的藥材都賣出了很高的價錢,所以九黎的族民手邊都存有著銀子。

        而且……她明亮的雙眸閃爍了一下,看到這位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周身環繞著一層濃厚的黑氣,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虧心事,這種人怎麼可以相信?

        馬車轆轆到了鑣局在同威的分點,鑣局的人催促了一下,馬車車廂裡的人陸陸續續地下車。

        黎真撫平裙襬上的皺摺,正邁開腳步往她的目標走時,那位大娘又走了過來,拉住她的手。

        「姑娘,老婆子瞧妳一個人的,要不先跟我到家裡去喝杯熱水吧?」

        一般人看到老婦人蒼老的臉龐上掛著溫和的笑,只會覺得她是個善良熱心的好人,但黎真看到了她的「真相」,此時又感覺到她的手在自己白嫩的手臂上輕輕搓揉,就像在驗什麼貨物一樣,她冷冷地瞥她一眼,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不用了,我要去找人。」還沒見到人之前,她不欲惹事。

        然而對方卻不想放過她。「欸,別跟大娘客氣,就去喝杯熱水唄。」老婦人不死心地又拽住她的袖子。

        好久沒碰上這麼好的貨色了,要能領了回去,肯定又是一大筆進帳。

        黎真回頭冷冷地看著她,嘴角微微一勾,慢慢貼近婦人的耳旁輕輕地道:「妳會不會常常覺得手腳冰冷?那是因為……有很多人日夜扯著妳的手腳呢……」

        老婦人猛地打了個哆嗦,拽著她袖子的手也跟著一鬆,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地瞅著她,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樣,聽完這些話之後,老婦人感覺到一股涼意從腳底竄到頭頂,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黎真連多看她一眼都懶,黑氣密布,這個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從沒有下過山的她一路在街上打聽著方向,一雙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 足足可以容納六輛馬車經過的乾淨街道鋪著石板,規劃整齊,四周人聲鼎沸,街道兩旁擺著各式各樣的小攤子,熱鬧的說話聲不絕於耳。

        坐了大半天的車,她又累又餓,聞著從街邊攤販那兒飄來的香味,她摸摸肚子,挑了一家最順眼的鋪子走進去。

        鋪子裡坐了不少人,她順著小二的指引坐到一張空桌前,熱心的店小二瞧她一個姑娘家的,也沒給她介紹啥大菜,就是能填飽肚子的兩盤菜跟一盤包子。

        黎真今年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即便平常表現沉穩,但對於街上的一切怎麼可能不好奇,坐在食鋪裡聽著周圍各種不同的語言,她的心情益發雀躍。

        吃飽喝足之後,她起身走到櫃臺去結帳,順道問道:「掌櫃借問一下,你知道關王府怎麼走嗎?」

        掌櫃正要把找的銅板遞給她,聽她這麼一問,抬起頭看她一眼,「關王府在西邊,還有一大段路呢,妳往城西的方向走,到那兒再問問比較妥當。」他伸手指了個方向。

        「好的,謝謝掌櫃。」拿回了銅板收妥,抓緊了包袱,黎真往他指的方向而去。

        一路邊走邊看並不容易感到疲累,只是光從食鋪走到城西就足足走了快一個時辰,等她又問了人,到了關王府所在的街道,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揉揉發痠的雙腿,黎真休息了一下才往那門禁森嚴的大門走去,快到的時候卻猶豫了。

        如果她告訴守衛她是來找關王的,守衛會放她進去嗎?

        在她猶豫的時間裡,旁邊已經有人湊上去了。

        「站住!什麼人?」

        一對年輕的女子從黎真身邊經過直往大門而去,還沒靠近大門就被守衛大聲喝斥。

        那對女子長得就是北方人的身段,高䠷健美,皮膚偏向麥色,兩人被喝斥也沒什麼害怕的神色,反而是嬌笑一聲。

        「這位官爺,我們姊妹倆想求見王爺。」兩人之中比較年長的那一位開口說道,她眼尾一挑,語氣有些曖昧。

        守門的府兵表情都有些不耐煩,為首的那個還皺起了眉頭,「妳們是何人?有什麼資格求見王爺,快走!別在此地無理取鬧。」

        自從王爺行冠禮後,每個月總有些姑娘會求上門來要見王爺,不過全都是癡心妄想,以為有美貌就能天下無敵嗎?真受不了這些女人。

        那對女子愣了下,年長的那位很有自信地挺了下胸脯,「我們姊妹倆仰慕王爺已久,在北地頗有名氣,眾人稱我們為『北方雙美』,你們懂意思嗎?」

        也不知道大美是哪來的自信,說完還很自得地撥了撥頭髮,跟小美兩人臉上都寫著「你們男人應該懂意思」的表情。

        幾個府兵對看一眼,然後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府兵侍衛長笑完抹去眼角的淚,「什麼玩意?北方雙美?臉怎麼這麼大?妳們以為關王府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人都能進來的嗎?快走快走!趁我們還好聲好氣的時候識相點滾遠些!」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北方雙美被這麼一取笑,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一直不吭聲的小美不滿地上前一步,「哼,我們是來見王爺的,快去通報!」她懶得跟這些兵痞說話,以後她要是得寵了,一定會給這些人好看!

        侍衛長用右手小指掏掏耳朵,「關王是妳說想見就能見的嗎?那我們王爺一天到晚得見多少人去了?快走吧。」他也懶得跟這些女人多計較。

        只是他想算了,人家可不肯,雙美賴在大門口僵持著,就是不肯走。

        吵著吵著,這些府兵也煩了,侍衛長臉色一沉,「人話聽不懂是不?那就別怪我了,都給我拿下!」

        「是!」幾個府兵動作迅速地上前,沒兩下就把北方雙美給抓了起來。

        「你們想幹麼?!救命啊!」大美跟小美這下怕了。

        侍衛長邪惡一笑,「怕了?剛才說人話不聽,現在不用聽了,都給我送去衙門蹲幾天,就說擾亂王府。」他大手一揮,手下兩個府兵就押著雙美走了。

        雙美一邊被拖著走一邊求饒,但那些府兵都當做沒聽見,還嘻嘻哈哈地說兩人是這個月以來第三批被送到衙門去的人云云。

        在一旁的黎真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她慶幸地拍拍胸口,還好她沒有衝動的直接上前說要見關王,要不然下場就要同那雙美一樣了。

        可是現在她要怎麼辦?

        思索了好一會兒,她還是想不出什麼好理由,又擔心在這兒待得太久會引起那些府兵的注意,只好先到街上晃一晃再說。

*             *             *

        凜冽的寒風將軍營帳外的旗幟吹得颯颯作響,主帳中,司徒易正在跟軍師趙稽與副將蘇邦商討軍情。

        「王爺,京中發生了爆炸,北疆的韃子蠢蠢欲動,咱們這兒也是,莫不是韃子給混進關來了?」蘇邦有些不滿地看著地圖上那些紅色的旗幟,全是韃子駐兵的地方。

        「這些年韃子混進來的還少嗎?」趙稽瞥他一眼,搖搖頭。

        自從兩邊開了互市,不知道有多少韃子奸細混進來,只是他們也有不少人混進去,這些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看破不說破而已。

        「京城事不如想像中簡單,一切等皇上的指示再談。話說回來,最近城裡似乎也不太平穩。」司徒易早收到皇上的密旨,只是不方便說出來。

        趙稽搖搖手中的羽扇,「似乎是從小平州開始,好似不知道哪一族的女人被拐子拐走了,正喳喳呼呼地四處找人呢。」

        「這些拐子也猖狂了些,那些土人一向把女子看得很重,把人給拐走了,這是打算鬧事了嗎?」提到拐子,蘇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司徒易的表情也沉了下來,「西北一向百族混居,女子在族中的地位並不低於男人,若是再鬧下去,只怕又會引起中原與土人的紛爭。」

        提到這兒,三個人臉色都不是很好,想起了十來年前的舊事,當時也是有一批中原人專門拐土人族裡的姑娘,後來越來越猖獗,引起了這些部族的憤怒,掀起了民亂,死了不少的中原人,而那些拐子被逮住後更是沒一個能落得好死的下場,直到老關王出兵鎮壓,這事兒才漸漸平息下來。

         經歷那一場亂事,西北元氣大傷,所以此後只要出現拐子拐人等事,當地的縣令就會緊張地上呈,就怕舊事重演。

        「知道是哪一族的女人嗎?」司徒易問。

        「好似小平州一帶的部族都有人失蹤。」趙稽也不是很肯定,現在只是收到消息而已。

        司徒易的思緒快速一轉,吩咐道:「這些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無蹤,在三州的隘口布兵,發出公文讓各縣追查,凡有可疑人物,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這些人拐走少女也是為了銷往內陸,西北等地因為人種混居血脈混雜,女子五官大多與中原女子差異頗大,多是身材姣好、容貌明豔,很好認出來。

        「是!」趙稽與蘇邦同聲應道。

        「過些日子又到慰靈祭了。」趙稽想起這件事,開口道。

        慰靈祭是邊疆特有的祭典,那是為了奠祭那些在西北戰場上犧牲的士兵,每到此時,各州就會有大批的人潮湧入同威城,就是為了參加慰靈祭。

        「人多口雜,距離慰靈祭還有一段時日,趁這之前將那些老鼠都翻出來。」司徒易的語氣透出一絲殺意。

        「是。」蘇邦跟趙稽對看一眼,都想著看來那些老鼠已經忘記了老虎的威猛,這些年王爺沒下狠手,就以為老虎沒了牙是嗎?要知道,老虎就算在打盹兒,牠仍舊是老虎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1 11:36 PM 編輯

【第二章】

        黎真在街上晃了兩圈,打聽到消息,原來關王不在同威城裡,他在半個多月前就出城去邊關巡防了。

        她想了想,決定先到城裡找間客棧住下來再說。

        「姑娘。」黎真付了住宿的錢,正要跟小二到客房去時,被掌櫃喊住了。

        她回過頭,疑惑地看著掌櫃,「怎了?」

        掌櫃打量了一下遮住容貌的她,「姑娘,這些日子咱們西北這裡丟了不少黃花閨女,妳要是上街就小心點,別一個人到人少的地方。」

        一瞬間,黎真腦海中閃過在馬車上看到的那位大娘,會是她嗎?不過她仍堆起有禮的微笑,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掌櫃的。」

        掌櫃的擺擺手,「不用謝,姑娘慢走。」他眼角一瞟,店小二馬上熱情地引著黎真往後院的客房去了。

        因為掌櫃的提醒,黎真雖然對這座城很好奇,她也沒多在大街上晃,多半都是在客棧前面的飯堂裡坐著聽聽街道上的消息,耐心地等待著。

        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她聽到了她想要聽的消息—— 

       「欸,我方才在城外見到王爺他們一行人了,都快一個月了,王爺終於回城了。」飯堂裡幾個剛從城外回來的大漢閒聊著。

        黎真捧著茶杯的手一頓,豎著耳朵仔細聽著。

        「王爺可真辛苦,咱們這西北能有現在這景象,真是多虧了王爺。」漢子們提到關王都是一副敬佩的口氣。

        「說的也是,方才在西門見到王爺入城,現下應該也要到王府了吧?」

        黎真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渴望,她放下茶杯,拎起裙襬快速地往關王府的方向而去。

        遠遠的,她就能看到一道沖天的紅光,那紅光就算是在白日也十分耀眼。

        她拎著裙襬的手心微微出了汗,是他嗎?是她夢中所見的那個人嗎?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著,雙手不由得握緊了些,她按捺不住自己欣喜的腳步,飛快往關王府的大門而去。

        從遠到近,黎真一邊抬頭看著,那紅光離她越來越近,顏色也越來越深。

        也許是她幸運,當她衝到大門口的時候,那抹紅光的主人正從馬背上落地,挺拔的身姿如大樹般矗立著,一身輕甲,四周圍繞著許多人。

        關王司徒易!

        就像一幅黑白山水畫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一樣,左右都是一片扭曲,那個人恍若破開了層層的迷霧,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麥色的肌膚,雕刻般深邃的五官,眉眼間是一抹冷厲,有稜有角的臉龐,就跟她夢中的一模一樣。

        司徒易將手中的韁繩遞給蘇邦,突然間感覺到一股視線,回頭望去。

        街道上空無一人。

        「王爺?」蘇邦也順著他的視線瞄去,除了自家的府兵跟家將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

        「進去吧。」司徒易沒有放在心上,邁步離開。

        不遠處的轉角,黎真蹲坐在地上,正拍撫著急劇起伏的胸膛,幸好她方才躲得快,要不然就要被發現了,漸漸的,她的心緒和緩了下來,確認附近沒再有什麼聲音後,她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府的大門已經闔上,司徒易也早就進了府。

        她有些怔愣地看著大門好一會兒後才回過神來,捏緊了一雙小手,慢慢地在街道上走著。

        他真的跟夢中一樣,那就表示,他真的是拯救他們九黎的命定之人嗎?

        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接觸到關王,如果她現在撲上去說她是為了關王而來,關王是可以拯救他們一族的人,這樣行嗎?

        怎麼可能行!

        黎真用腳趾想也知道,她要是真這麼說了,大概會被當成瘋婆子,上次的雙美只是被當成想進府的膚淺女人就被捉去關了,如果她這樣說,恐怕情況只會更糟。

        聽說中原人很信鬼神,還是她要裝神弄鬼?可是想到了關王的模樣,她便把這主意給扔了,她覺得他不像是會信這些的人,所以她大概又會被當成是瘋婆子吧。

        她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不過既然關王已經回來了,她決定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總不好一直住在客棧裡,那樣容易引人懷疑,再說了,她還要小心族裡江長老派出來的人追到這裡來。

        走出了西街的範圍後,街道上的人就多了,黎真隨意打聽了一下,找到南街附近一個牙人所,她簡單的跟牙人說了想要租賃一個小院子,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有牙人領著她去看房子了。

        黎真身上有錢,也不願意委屈自己,退了客棧之後,挑了一個中等價位的小院子,就在南街裡頭,四周都是像她一樣短期租賃的住戶,環境雖然雜亂了些,但都是些普通的平頭百姓,不像北街是一些混混地痞聚集的地方。

        黎真租的小院子就簡單的一個主間帶一個左廂房,小小的一個院子跟水井,裡面什麼家具都有,不用她另外再置辦,只是棉被什麼的還是得要她自己去買幾套新的。

        換了大門的銅鎖以後,她又自己上街去買些生活用品,她決定先到布莊買被子跟幾件成衣,要不包袱裡就兩套換洗衣裳太少了。

        「大娘,這太破費了,妳帶我出來就是恩情了,怎麼好意思讓大娘再買衣服給我。」剛進布莊的一個小娘子不好意思地對著身邊的大娘說道。

        「欸,這算不得什麼,要出來做事也得乾淨俐落點給人瞧瞧,妳這丫頭雖然長得好,但是衣裳還是得整齊點才成。」薛大娘拍拍她的手,溫柔地安撫道。

        小花感動得抓緊薛大娘的手,「大娘,妳人真是好,以後我肯定報答妳。」

        她抓得有點用力,薛大娘的臉皮抽了下,不著痕跡地拉開她的手,隨意拿起一件黎真挑起來放在一旁櫃上的衣服,塞到她手裡。「小花啊,妳先去試試衣服成不成,趕緊的,咱們還有不少事要做。」她指著一旁布莊裡給人試套衣服的小間。

        小花也沒注意到她的舉動,接過了衣裳,「好,大娘妳等會兒。」

        布莊的夥計本來也沒多注意她們倆,只是負責招待黎真,黎真一進門就挑了五、六件成衣,這些成衣便宜的一件也得五百文,算是大戶了,沒想到剛進門的一對客人二話不說就把人家的衣服給拽走了,讓他傻了眼。

        「這……」夥計愣了下,趕忙就要追上去把衣服拿回來。

        黎真拉住了他。「算了。」反正她只是隨手挑的,這布莊成衣不少,再另外挑一件就是了,而且她方才沒注意,現在才看到那個大娘就是跟她一起坐車進城、不懷好意的那一位。

        她的目光不由得在她們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又想起幾天前客棧掌櫃跟她說的事情,也不知道跟這位大娘是不是真的有關,她僅僅能看出這個大娘不是好人,多的,以她現在的身分什麼也做不到,想到這裡,她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黎真最後挑了兩件深藍色的短襖和兩件深紅色的曲裾長衣,再加上現成縫好的被褥還有被子這些東西,她一個人也抱不動,幸好這間布莊還能幫忙送貨。

        小花在黎真付錢時正好出來了,她換上那件淡綠色的短襖裙,但因為皮膚偏黑,穿淡綠色的衣裳有些不搭,但幸好她年輕,長相也算清秀,勉強過得去。

        「大娘,我真能穿這麼好的衣裳嗎?」小花伸手輕輕在衣服上摸過,那柔順的布料是她在山上從沒見過的,就連她的手摸過時,都害怕衣裳被她掌心上的粗繭子給磨破了。

        「這算什麼,以後大娘給妳介紹個好去處,銀子賺得多,什麼樣的衣服穿不上?」薛大娘很滿意,幫她理了理衣襟,目光仔細在小花清秀的臉蛋上多滑了兩圈,嘴角咧得高高的。

        付了錢正要離開的黎真腳步一頓,回頭一看,那個小花一看就知道是山村中的姑娘,至於那位大娘,身邊的氣還是那麼的黑濁,她猶豫了下,指間動了動,還是轉頭先一步離開。

        「姑娘,妳放心,待會兒掌櫃的回來,妳的貨我馬上送去。」布莊夥計笑咪咪地送黎真到門口。

        「麻煩你了。」黎真點點頭,離開布莊。

        接下來她又買了不少東西後,才提著大包小包回到自己租賃的院子。

        她正要把大門關上的時候,好巧不巧,又看到薛大娘領著那個叫小花的姑娘轉進這條小巷裡,她把門輕輕地闔上後,身子貼著門板不動。

        「小花啊,妳這手太粗了點,別擔心,大娘這些日子幫妳養養,到時候給妳找個好主家,去當個丫鬟都比在山裡刨土好。」薛大娘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了過來。

        「大娘,謝謝妳,妳對我真是太好了,以後我要是賺了錢,肯定孝敬您老人家。」小花的聲音充滿感激。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沒一會兒,黎真就聽到這條巷子底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兩人的腳步聲都消失了。

        黎真這才又打開門看了看,巷子底有一間比較大的院子,這麼巧,一天之內就讓她碰到了兩次,還住在她附近?

        抿抿嘴,黎真長嘆口氣,回頭把門給鎖好了,走回屋裡,一切等她安頓下來再說吧。

*             *             *

        一片黑白的景象,卻有光芒忽明忽暗閃爍著,一張年輕的臉龐沾滿了鮮血,正撕心裂肺的放聲哭喊—— 

        「嚇!」黎真滿頭大汗的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她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珠子快速地顫動著,久久她才從恐怖的夢境中抽身。

        她慢慢地下了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冰冷的水滑過喉嚨,終於安撫了她紊亂的心,想到夢中的那張臉,她不由得怔愣了下。

        雖然夢境中一片混亂,但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個滿頭鮮血的女子好像就是她今天看到的小花。

        她已經好久沒有作過這麼恐怖的夢了,是預兆嗎?

        她放下茶杯,坐到椅子上,她看得出來那個薛大娘不是什麼好人,但她能跟小花說嗎?說了人家信不信是一回事,她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個難題。

        她的身分是大巫女,是負責侍奉鬼神之人,對於這些鬼神之事,因為她親身經歷過,所以她一直很相信,而她在同一天碰見了那個小花姑娘兩次,夢中又夢到了她,那就代表了兩人有緣,她理當為這位小花姑娘避過一劫。

        可是要怎麼避?

        黎真煩惱地把頭髮撥過來又抓過去,她到底該怎麼辦啊?

*             *             *

        趙稽抱著不少卷宗走進書房,正巧看到府兵的護衛長走出來,兩人互相點個頭後,護衛長就先離開了。

        「王爺,這些是那些姑娘失蹤案的卷子。」將懷裡一疊卷宗放到桌上,甩了甩手,趙稽走到一旁自個兒倒水喝,「司未過來幹麼?」司未正是護衛長的名字。

        「說前兩天有個姑娘想找我。這些卷子你瞧過了嗎?覺得如何?」司徒易沒將司未說的事情放在心上,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那些失蹤的人。

        「瞧過了,這些失蹤的姑娘,在山裡或族裡多半是容貌出色之人,出事的前後,似乎都有人牙子到過村裡。」

        「人牙子?」司徒易搖搖頭,「這不算什麼。」

        西北雖商道繁榮,但那些山谷裡的村落,因為路途不便,所以還是很困苦的,常有人牙子到山裡去收那些貧苦的孩子,有良心一點的,就推著人簽了活契送進富人的府中當個小丫鬟,狠心點的,就賣到那些煙花之地去賺皮肉錢,這情況自古以來就斷絕不了,官府也無法可管,只能睜隻眼閉隻眼讓這些人別太過分而已,簡單來說,人牙子出沒山村買賣幼童、女子是很頻繁也正常的事情。

        「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這裡,但說也奇怪,雖然這些村子都有人牙子去,但每個人牙子都是不同的。」趙稽本來懷疑人牙子私底下物色了貌美的村姑拐了人,但去的人牙子都不同實在很奇怪。

        「都不同……把人牙子找來問問,得快。」他今天出城去巡視,回來時發現城裡多了很多罕見部落或山村的人,怕是那些失蹤的家屬找到這裡來了。

        這些人的想法也沒錯,此地是商隊匯集之所,繁華與買賣的方式都不是小集市能比的,要銷點髒貨在這裡是最快的。

        「是。」趙稽實在很想抓抓頭,這些人牙子都沒固定的據點,想找人得費功夫了。接著他又說道:「王爺,白苗族的商隊今早進城了,據消息說,苗族商隊一路行來時,其中一個白苗長老的女兒也失蹤了。」趙稽希望那些人拐子別那麼不識相,連苗女也敢隨便拐走,那些苗人可不是好惹的。

        司徒易一聽,眉頭就皺得死緊,苗族一向都住在華南一帶,他們最出名的就是蠱術,讓人防不勝防,萬一人拐子真在城裡,就怕傷及無辜。

        「隘口跟縣衙都已經下令嚴查,再讓人最近多注意街上,那些人牙子若真有鬼,不是躲到山窩就是府城,讓人貼出告示,若有人得知消息就有賞銀,還有,派人仔細盯著那些苗人,有什麼消息立即通報。」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嗎?」趙稽懷疑那些人牙子有那麼聰明嗎?要是真躲在這兒,不就擺明了等人來抓他們嗎?

        「永遠不要小看人心,要當好人並不一定要聰明,但要當壞人,卻一定得聰明。」司徒易說道。

        趙稽摸摸光滑的下巴,「那蘇邦算好人了。」那傢伙有時候笨得跟豬似的。

        司徒易淡淡一笑,「你還真卯足了勁兒趁他不在時說他壞話。北疆有消息嗎?」

        「俞將軍傳來消息,韃子已有異動,邊疆似有人挑起韃子打草穀的舊習,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馬。」俞將軍是北疆李王的下屬,西北一直與北疆保持著聯繫,畢竟戰線長、疆域廣闊,兩邊戰區又有交疊之處,這些一直是趙稽負責的部分。

        司徒易放下手中的毛筆看向他,稍有猶疑後問道:「你……有聽過嚴密此人嗎?」

        趙稽訝異地點點頭,「當然聽過,嚴密可是前朝的開國軍師,可以說前齊能夠這麼順利平定天下,多虧了他的幫助,就連軍中的軍師一職,也是因為他而來,只是嚴密後來也成了逆賊,有人說是前齊開國皇帝是飛鳥盡、良弓藏,又有人說是嚴密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只是這些都是傳聞,又年代太久,誰是誰非也說不清了。

        「最近京城頗不安穩,翰林彭大學士獻上了前齊皇帝齊磊的起居注和手稿,裡面似乎提到了前齊的寶藏。」司徒易嘴角一撇。凡是有亂臣賊子或沒落皇族想要起什麼壞主意,第一個就是拿寶藏開刀!

        世上哪有這麼多寶藏?可笑。

        趙稽眨眨眼,「寶藏?前齊的寶藏?那不是瞎話嗎,民間百姓說說也就算了,怎麼可能會有這東西。」

        傳言,前齊開國皇帝齊磊在入主中原之後,搜刮了一大筆金銀財寶藏在某個地方……少開玩笑了,齊磊開國時窮到快被鬼抓走,這不管是野史還是正史上都有記錄的。

        「嚴密一脈的後人似乎又開始活絡了起來,京城出現了震天手雷。」司徒易說道。

        震天手雷是軍中特有的武器,都是制式製造的,他這些日子已經密囑了軍需官盤點手雷等庫存。

        「什麼?但嚴密一脈不是被逐出中原了嗎?」都已經消失了幾百年的人,為什麼會挑現在回到中原?

        不!不對!有傳言說,當初嚴密被趕出關外,西北與北疆,不就是關外嗎!

        他想到的事,司徒易當然也早就想到了,甚至他知道的比趙稽多太多,他與李王都能夠肯定,關外韃子的動作,肯定跟嚴密後人有關,只是這些人藏得太深了,查不出他們到底躲在哪裡。

        而且他們還得等待皇上的密令,據說已有人可以破解出齊磊手稿上的密文,翻譯出來就能知道手稿上到底都寫了些什麼,為什麼會引得嚴密後人非要爭奪。

        難不成真有寶藏?但司徒易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司徒家其實是前齊的舊臣,一直負責鎮守西北,他們家也有一些描寫齊磊的書籍,上面的的確確寫明了前齊開國初期民生有多困苦,根本就不可能有大批的寶藏。

        「靜心等待,他們都已經出手了,露出尾巴的時候也不遠了。」司徒易相信這些人早晚會露出馬腳。

        「現下還是把心思先放在失蹤案上。」邊疆長久以來都如此,要打仗也不是這一時半刻的事,先安穩民心才是當務之急。

        「是。」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12:02 AM 編輯

【第三章】

  黎真她所住的小巷只有五間房子,左右各兩間小院,再來就是巷子底快兩進的院子,都是走商的臨時住所,由於她決定要插手小花的事,便私底下開始偷偷注意著巷子底那院子的事情。

  然而她在小院裡已經住了五天,可是根據她這幾天的觀察,那間院子都沒什麼異狀,不過最近這兩天她上街的時候,看到官府貼出的公告,只要通報可疑人士的消息就能得到賞金,她想著就算給那院子的人一個警告也好,本計劃著明天要偷偷去報官,怎料當天夜裡就出事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黎真突然聽到凄厲的尖叫聲,嚇得她猛然驚醒,隨即又聽到慘叫聲,她二話不說把被子往旁邊一扔,下了床隨意抓了件外衣套上就往大門那兒衝,這下子慘叫聲更清楚了,是從巷子裡那間院子傳來的,鬧烘烘的,還有火光。

  她沒有莽撞地出去看,而是拿起一旁的木梯搭在牆上爬上去,借著夜色小心翼翼地探頭觀察,巷子底的院子此時門戶大開,好幾個皮膚黝黑高壯的青年拿著火把站在門口,腰間都繫著一把閃亮的長刀,大門口站著一個嬌小的女子,全身掛滿了銀飾,手裡持著長鞭正對門裡叫罵著些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那些黑心的被識破了,那些姑娘的家人打上門了?

  躲躲藏藏地看了好半天,無奈距離太遠了,她只能看到火光、聽到吵鬧聲,人家在說什麼根本聽不清楚,黎真眨眨眼,見巷子四周的住戶也被吵鬧聲給引了出來,她慢慢地從梯子上爬下來,開門後順利地混在人群中往巷子底走去。

  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院子的大門是被人硬生生給撞開的,裡面亂成了一團,除了門口站著的六名青壯之外,院子中還有人,而且正在跟人打鬥,還有幾個姑娘縮在旁邊一角,被人拽著的薛大娘也在那兒。

  站在門口的少女手一揚,一條黑色的長鞭就啪地打在薛大娘身上,狠狠抽了好幾下,打得她是皮開肉綻、不停哀嚎。

  「我警告你!快點把我阿妹給交出來,不然我就讓你生不如死!」誇葉寶珠大聲斥罵。

  「唉啊啊啊,我們這兒哪有你的阿妹啊,姑娘你認錯人啦!」薛大娘痛得全身都在發抖,瞧清楚這些人的裝扮後,她心裡是又驚又懼。

  怎麼好好的居然有苗子上門了?她這些日子收的貨裡可沒苗女啊!

  不管她怎麼抖,拽著她的大漢一聽她這麼說,眉一橫,把著她的手一扭。

  「啊——」骨骼的撞擊聲還有薛大娘凄厲的慘叫聲在夜裡讓人聽了起雞皮疙瘩。

  原本三三兩兩聚在門口看熱鬧的住戶,一瞧這些人手段這麼凶殘,都害怕地退開來,有幾個膽小的早一步溜回家去了。

  那些青壯這時候也把後面兩個打手給架住了,就剩下還在慘叫的薛大娘。

  「我不知道啊!不知道啊!饒命啊!」薛大娘痛哭流涕,要不是被人抓著,她這時一定痛到滿地打滾。

  誇葉寶珠冷冷一笑,「你們這些狡猾的中原人。」

  接著她手一抬,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就只有黎真心中一緊。

  巷子裡,馬蹄聲和許多腳步聲紛沓而至,巡邏的士兵終於趕來,「都在幹什麼?放肆!還不快快退下!」

  收到消息趕來的還有司徒易跟趙稽,看到眼前一幕,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這些苗人真敢在城裡鬧事,到底有沒有將關王放在眼底?!

  黎真也沒想到可以看到司徒易,本來想溜回去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一旁圍觀的百姓還有士兵都以為關王都出現了,這些人應該會害怕地收手,最起碼會看在關王的面子上停手,就連司徒易也是這樣想,哪知道那個苗族女子卻是一點也不客氣。

  「這是我們苗族的事情,我們自有解決的方法,你們最好別礙事。」誇葉寶珠絲毫不畏,左右兩旁的苗族男子同時拔出腰間的長刀。

  「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算你是苗族的聖女,也沒有資格凌駕於王法之上!」司徒易揚聲斥喝。

  「誇葉少主,你冷靜點,我們並沒有想要包庇他們的意思,但你這樣視王法於無物,只會讓我們難做人。」趙稽出聲緩頰,他並不希望兩方人馬打起來,雖說他們人數多,但苗人的手段可不是簡單的。

  「那也得你們給我們王法,讓他們把我妹妹交出來。」誇葉寶珠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了,她放在妹妹身上那隻尋蹤蠱已經快死了,那就代表她妹妹也快沒命了。

  她不想再廢話,轉頭對身邊的人說了幾句眾人都聽不懂的話,下一瞬,所有人的雞皮疙瘩都竄了起來,不光是腳底發毛,連頭皮都發麻!

  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蟲子,眨眼間密密麻麻地包圍了整個院子,而躺在地上裝死的薛大娘首當其衝第一個被萬蟲撲上去囓咬,那些蟲子彷彿有生命一樣避過了苗人,直往院子裡那些打手身上爬。

  「住手!誇葉寶珠!」司徒易翻身下馬,手裡的長槍一掃,將衝向他們這塊地盤的蟲子都給揮飛,旁邊還有許多無辜的百姓,她這是讓殺氣染紅了眼。

  「快跑!」趙稽揮手讓士兵護送著百姓離開。

  場面頓時亂成一團,司徒易身邊的貼身護衛全隨他一起將蟲子給擋下,只是這些蟲子就像殺不完似的,滅完了一團,又有另一團冒出來。

  蟲子太多又小,突破了司徒易他們的防線,撲到那些士兵的身上,已經好幾個都被咬了,就連司徒易他們幾人身上都爬了幾隻,這些蟲子連火都不怕,讓司徒易他們陷入苦戰。

  一直躲在一旁的黎真再也忍不住了,她跑了出來,大喊道:「住手!」

  「危險!」司徒易伸手想把她拉到一旁,手伸到一半停住了,腳底下的蟲子像碰到了什麼東西,全都往後退回去,聚集在誇葉寶珠身邊。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誇葉寶珠,那些蟲子受她控制,她沒有發出命令就逃回身邊是從沒有發生過的事。

  「住手吧。」黎真挺身站在眾人身前,緩緩地抬眸看著誇葉寶珠。

  誇葉寶珠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管她暗中怎麼驅使,那些蟲子都不聽她的命令,想了想,她手指動了動,那些蟲就像流水一般向四處散去,一下子就無影無蹤。

  看到蟲子都不見了,大夥兒這才鬆了口氣,尤其是看到躺在地上的打手還有薛大娘的慘狀之後,眾人更是慶幸。

  薛大娘跟打手全身上下都是蟲咬的傷口,那些傷口開始發黑,還隱隱傳出一股腥味,不是血的腥味,而是另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可怖極了,現下他們連哼都哼不出聲音來,所有人都忍不住又退開幾步,這下就顯得黎真特別顯眼。

  司徒易還有幾個方才擋在前面的護衛全都被咬了幾口,傷口又疼又癢,幾個士兵忍不住抓了幾下。

  「別抓。」黎真趕緊喝止,「毒會蔓延開來。」

  九黎山上什麼書都有,別看她從未出過門,但天下間該知道的事,她還是知道的,就是苗族的異術她也一清二楚。

  「你是何人?這是我白苗的恩怨,別來多管閒事。」誇葉寶珠沒那麼多耐心耗,雖然蠱術被擋,但功夫還在。

  「誇葉少主,先別動怒,你將這些人殺了也救不回族中少女,還不如將人交給我們審訊。」趙稽看看地上躺的那幾個,覺得活著的可能性不大。

  「寶珠,先找到寶玉再說。」賀卡提醒道。

  誇葉寶珠沒再將目光停留在他們這一行人身上,手一揚,一隻蟲子從她袖口飛了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隻蟲子,蟲子在院子裡飛飛飛,飛過薛大娘、飛過院子前的水井、飛過屋簷,就是沒有一個定點。

  誇葉寶珠越看越氣、越心急,上前一步狠狠地踹在薛大娘身上,「臭婆子!你把我妹妹帶到哪去了!快點給我說!」

  薛大娘的嘴就剩喘氣了,臉上早就是一片黑,被踹得那麼狠,連慘叫都叫不出來,哪有本事說什麼人在哪兒。

  黎真看了下四周,縮在角落的姑娘有四、五個,但是她沒見到那天看到的小花,看樣子果然有些人被藏起來了,她也真佩服這些拐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把人藏起來,真不要命了。

  蟲子飛累了,停在院子的牆上,黎真走上前去手指動了一下,那隻蟲翅膀輕展,慢慢地又飛到她身邊繞了兩圈,然後停到她的掌心,她定定地看著蟲子好一會兒,臉色由紅轉白,那蟲子倏地又飛了起來,在院子裡飛快地繞了兩、三圈,隨即衝向後院。

  她的舉動都在眾人的注視下,蟲子一跑,苗族人不說,就連被蟲咬傷的司徒易幾人也跟著跑,衝過去後,就發現那蟲子直往最角落的茅房飛去。苗人也不怕髒,一下就把茅房打開,不過裡面除了一個散發臭味的茅坑就什麼都沒有,他們不解,又轉頭看向誇葉寶珠。

  本來以為那些拐子就把人藏在茅坑里,哪知道沒人,還是司徒易那些當兵的知些門道,上前一步推開那幾個苗人,掩著口鼻四處看了下,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哪家的茅房是用石板當隔牆的?

  司徒易想也沒想,一手舉起狠狠一敲,那石板喀啦一聲,滑開了一道縫,一推開,裡頭就一個小小的空間,三個姑娘坐在地上,身上都是被五花大綁,嘴裡還被塞了布。

  兩個士兵幫忙把人給救出來,三個姑娘許是下過藥了,神智都有些不清,怪不得連吱也不會吱一聲。

  「寶玉!」誇葉寶珠心急地衝上前抱住妹妹,她摸了摸妹妹的身子,好在似乎只有神智不清,剩下都沒有問題。

  「誇葉少主,人找到了,現在還得請你跟我們回王府一趟了。」司徒易忍著四肢傳來的痛癢,臉色難看至極。

  「你……」

  誇葉寶珠正想說些什麼,但這下換司徒易不耐煩了,後續去叫人的士兵也回來了,手一舉,滿院子都是亮堂的火光,還有一支支已經架在弦上的火箭,蓄勢待發!

  「寶珠,先跟他們回去再說。」已經找到人,賀卡幾人也不想真跟關王的軍隊硬碰硬,便上前勸道。

  他們不是怕這些中原人,畢竟這些人身上的毒還得他們治呢,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兩邊人這次的交鋒能有個平和的結局,往後倒也省麻煩。

  最後一群人在司徒易他們展現武力的「邀請」下,呼啦啦地全往關王府去了,其中當然還包括有些腿軟無力的黎真,她實在太特別了,司徒易忘了所有人也不會忘了她。

  一群人回到關王府還有事做,司徒易他們身上的毒、被綁的姑娘,還有苗族人的問題全湊在一塊。

  不過這些都不關黎真的事,她撐著回到關王府就已經受不住地昏睡過去了,因為她蒼白的臉色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在大夫診斷需要休息後,司徒易就將她安排到一旁的一個客院裡去休息了。

  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清晨了。

  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將遮在前額的頭髮全撥到一旁,用深紫色的緞帶將自己一頭長髮給繫起來,撫平衣服上的摺痕後,黎真緩緩地抬眸看向那負責伺候她的丫鬟。

  「帶我去找關王吧。」徐緩的語氣,顯露出黎真真正的姿態,一身的氣勢比起那些貴女不遑多讓。

  丫鬟不自覺地垂下眼眸,恭敬地退到一旁。「是,還請姑娘與奴婢同行。」

  黎真跟在她的身後走著,路上繞過了不知道多少迴廊園子,穿過了層層的石拱門,走了足足快兩刻鐘,才來到一座寬闊的院子。

  「請姑娘稍待一會兒,奴婢這就去通報。」丫鬟低首道。

  黎真點點頭,看她走向院子,對裡面的小廝說幾句話,小廝抬頭看了看她,回了丫鬟幾句話後,轉身往裡頭走去。

  趁著人還沒來,黎真看了一下院子四周,院門上頭掛著一塊木匾,上頭鐵劃銀勾般地刻著「靜齋」,青石鋪地、柏樹鬱鬱,近冬的天氣,倒也染了一絲滄桑。

  她並沒有等很久,沒一會兒那小廝就回來覆命了,丫鬟轉頭看她,她才又邁開步伐跟著他們一起往裡頭走。

  遠遠地,黎真就看到敞開的大廳中或坐或站著好幾個人,而且還都很眼熟。

  「王爺,黎姑娘到了。」

  坐在主位的司徒易臉色不是很好看,他點了下頭,廳中的幾個丫鬟跟小廝都躬身行禮後退出大廳。

  黎真瞧他黝黑的臉龐上帶著一抹不自然的紅,有些不悅地看向坐在一邊的誇葉寶珠姊妹。「你沒幫他們解毒?」

  「為什麼要幫他們解毒?」誇葉寶珠對昨晚干擾她的黎真也不是很高興,語氣不屑又不滿。

  昨晚想了一夜,又跟鶴雲叔叔談過後,他們大概推斷出黎真是哪一族的人了,沒想這一族居然會出現在世人面前。

  根據昨晚這些苗人的舉動,黎真完全不奢望這些苗人會大方的幫忙解毒,轉頭問向司徒易,「我的東西你們幫我拿來了嗎?」

  司徒易從昨晚就壓著一股怒火,苗人放肆狂妄,眼前這個神秘的姑娘又深不可測,更別說他底下那幾個被蟲咬了的護衛、士兵,都還在等這些苗人幫忙解毒,那些蠱毒府醫根本就解不了。

  看出他眼中的不滿,黎真輕嘆口氣,「關王,我是為你而來的,把東西給我吧。」她相信她租賃的屋子應該已經被他們翻找過了,她的東西應該也被拿來了才是。

  司徒易聽出她話中的古怪,眸光閃爍了一下,對站在一旁的趙稽點個頭。

  趙稽進到內廳,不一會兒,拿著一個木箱子出來遞給她。

  「我想你說的應該是這個。」趙稽他們昨夜就找到了這個木箱,打開來裡面都是瓶瓶罐罐的東西,府醫看過了,瓶罐裡裝的都是液狀的,不知藥性。

  黎真接過打開來,從木箱中掏出一個手心大的瓷瓶,打開瓶塞後,一股香味慢慢地蔓延到整個房間。

  司徒易他們不覺得這股香味有異,反倒聞起來挺清新的,倒是那些苗人如臨大敵般摀著口鼻,一下子就蹦到大廳的角落,好似聞到了什麼惡臭。

  黎真沒理會他們,看著一旁茶几上的熱茶,將瓶中的水倒了一滴進去,再將那盞茶端給司徒易。「喝下去就沒事了。」

  「果然是九黎的人!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管什麼閒事?!」誇葉寶珠摀著鼻子罵道。那股藥味對他們飼養的蠱蟲而言就像毒一樣,連帶著他們這些飼主聞了都覺得難受。

  看著苗人的反應,司徒易不用想也知道這藥水是解毒用的,他端過茶盞直接一口飲盡。

  黎真嚇了一跳,她端的是熱茶呢,他一口氣喝掉沒關係嗎?

  這點熱度對司徒易真沒差,茶水一入胃裡,一股熱氣從胃中散向四肢,原本麻癢疼痛的傷口也漸漸舒緩了,他低頭一看,手背上一個原本被蟲咬傷的黑色傷口,已變回了原本的膚色,腫脹也消退了許多。

  「這是解藥,你快讓你那些士兵服下吧,一人只要一滴就好,不能多。」他臉上的紅暈消退後,黎真才把手中的藥瓶遞過去。

  司徒易把藥瓶交給趙稽,讓他去幫護衛們解毒。

  「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誇葉寶珠見她理也不理自己,氣呼呼地抽出腰間的長鞭甩了過去。

  黎真不懂武藝,嚇得愣在原地,司徒易眼明手快,他倏地起身,抽出一旁懸掛的長劍一揮,把長鞭給斬成兩斷。

  「你再放肆一次試試!」司徒易冷冷地瞪著誇葉寶珠,手中的長劍握得緊緊的。

  屋外的府兵一見動武了,一下子全衝進廳裡,手持長槍對著那些苗人。

  「寶珠!別衝動。」鶴雲在後面拉住誇葉寶珠,心底有些不安,他原以為這些中原人都需要他們的解藥才敢這麼肆無忌憚,沒想到居然會有九黎的人插手,這可讓他們失了先機。

  兩方人馬僵在廳裡,司徒易隨手一甩,把劍扔給一旁的府兵。

        「我已派人通知白苗族長昨夜發生的事,同威不歡迎你們,立刻離開我的城,不然就別怪本王不客氣。」要算帳就找主人,這一群腦子進水的苗人,司徒易已經懶得跟他們說話,留著他們也只是為了解毒而已,既然有人幫忙了,這些人就不用留了。

  被他這麼一趕,誇葉寶珠氣得臉都紅了,感覺面子丟盡了,只是她身後的鶴雲死命扯著她的衣袖,讓她不要衝動行事。

  「好!走就走,一個破城有什麼了不起的!」誇業寶珠氣惱地丟下這句話,就帶著眾人離開。

  等到這群人都呼啦啦地離開後,廳裡就只剩下黎真跟司徒易了。

  直到此時,司徒易才有機會好好打量眼前這個神秘女子,她的容貌十分美麗,一雙眼睛水靈秀氣,站著的姿態也十分挺拔,這不是普通百姓家養得出來的女子。

  「你是誰?」她為什麼要幫他們?方才那些苗人似乎提到她是九黎的人,九黎這兩個字在他的腦海中流轉,但他完全沒有印象。

  「我是來自九黎的大巫女。」黎真退開幾步,雙手在胸前交叉,微微地俯身行禮,又站挺身子,望著他的目光盈盈,若水波蕩漾,「我是為你而來的,關王,司徒易。」她終於還是來到了他的身邊。

  司徒易迎上她的眸光,「為何?」

  她淺淺一笑,「我帶來遠方的消息,是你的敵人、是我族的仇人、是大豐的毒瘤,也是天子的心疾。」

  他沉著臉,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黎真紅唇輕啟,「我帶來的是前齊開國軍師嚴密的消息。」

  心底一震,司徒易的眼瞳縮了一下,有些愕然地望著她。

  嚴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12:27 AM 編輯

【第四章】

  前齊的開國皇帝齊磊,由於有軍師嚴密的幫助,因而平定了天下,但是當國勢漸漸穩定之後,嚴密卻與齊磊鬧翻了,而且鬧得天翻地覆,嚴密本人包括了他的後代,悉數被趕出中原。

  雖然不知道嚴密到底犯下了什麼滔天罪過,但齊磊終是看在他幫助平定天下的大功的份上,饒了他們一命,只是將他們趕出中原,但齊磊下了旨意,生生世世不准嚴密後人返回中原。

  然而隱藏在檯面下的,不光是嚴密與齊太祖的痛,還有九黎族的苦。

  傳說中,九黎是上古時期的一個族群,天皇伏羲、地皇女媧以及人皇神農還有蚩尤都是從九黎所出,而九黎的族民都擁有神力,蚩尤於逐鹿一戰被黃帝打敗後,九黎分裂成好幾個小部落,一部分退守北方,另一部分則流轉到南方建立了三苗部落。

  前齊未建國前,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九黎的族長憐憫蒼生,派出大祭司與大巫女,觀星宿、通鬼神,與國師一脈盡力輔佐仁君齊太祖繼位,國師一脈在顯,九黎在隱,除了齊太祖與幾世族之外,沒人知道九黎曾幫助平定天下。

  九黎的能力並不適合展現在世人面前,因為九黎的神力傳說中來自於一顆天外隕石,那顆神石擁有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逆轉生死,不過那都只是傳說中的故事。

  「你說的這些,跟嚴密有什麼關係?」司徒易聽她說了一大段的神話故事,他還是不明白這些跟嚴密有什麼關係。

  黎真再次打開木箱,將所有瓶罐都取岀來,在箱底輕輕一敲,箱底一翻,裡面還有一個小空間,放著一本巴掌大的本子,她拿了出來,遞給司徒易。

  司徒易一接過手就感受到本子柔軟的觸感,是羊皮縫製的本子,本子上被火烙下一個圖紋,他曾經見過,是嚴家的家紋。

  真的是嚴密的東西!司徒易的心沉甸甸的,他並沒有急著將羊皮書打開,反倒抬眼看著黎真。

  「你想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要你拯救我們九黎一族。」黎真見他沒有翻開本子看,繼續說道:「你知道嚴家天生患有心疾一事嗎?」

  司徒易點點頭。嚴家兒郎自幼有心疾,幾乎代代傳人都不長命,當開始調查嚴密之後,很快就發現記載。

  她想了想,又道:「當年我族的確有一顆神石,卻不知是誰跟嚴密說,神石與真龍的心頭血可以治癒百病、益壽延年。」

  「他信了?」荒謬!這根本是無稽之談!

  「他快病死了,心疾越來越嚴重,看著自己越來越虛弱,每天只能等死,你知道那種滋味嗎?」想到那個現在正在九黎山上等死的男孩,黎真忍不住眼眶泛淚。如若是一瞬間離世,或許還好一些,慢慢等死,那會磨瘋人的。

  司徒易頓了一下,「真龍的心頭血是什麼意思?」他猜到嚴密大概做了什麼事,沒想到這麼聰明的人居然也會相信這些神鬼之說,冀望著能延續自己的生命。

  「就是你想的那樣。」黎真低頭,纖纖細指指著自己的心脈,「取出心頭血,輔以藥材和神石,就能做出不死藥,這是當年那些人所說的謊言。「只是這麼做太危險了,心口上被劃一刀,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皇朝初立,齊太祖不可能冒這個險的。」

  該不會……司徒易想起前齊創立初期,聽說即位的齊高祖並非皇長子,而是皇次子,皇長子年幼即夭,只是這個說法一直都沒有證實,當初前齊皇室的玉牒上也只是寫了皇子齊遐等眾皇子的名字,並沒有排序年齡,研究齊史的官員還以為是漏寫,現在看來並不是。

  「嚴密當年犯下了滔天大罪,聽信了有心人的挑弄,在齊太祖平定匪亂時,趁機帶走了剛出生的皇長子,在九黎叛徒的幫助下,取走了神石……」說到這裡,黎真忍不住嘆口氣,「他們舉行了從未有人舉行過的逆天禁術,取出皇長子的心頭血……混入藥材之中,給嚴密服下。」

  「什麼?」司徒易覺得自己就像聽天書一樣,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就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所以、所以殺了齊磊的兒子嗎?幫助自己打天下的摯友,居然瘋魔成這樣,怪不得齊磊會將嚴密趕出中原!但這麼離奇的事,會是真的嗎?

  「只是嚴密所犯一事,果然被齊太祖識破,皇后痛失愛子,一病不起,朝廷動蕩不安,齊太祖強忍悲痛,將嚴密和有關人等全都趕出了中原,以平定朝野。」

  「你說的這些話有何根據?」她雖然說得很像一回事,但實在太過荒誕,要他如何信服?

  「那一本羊皮書是嚴密的手稿,我們族里已經保留了幾百年,就為了它總有一天會到你的手中。」

  「我的手中?你是說……」

  黎真將木箱恢復原狀,慢慢地將那些藥瓶放回去,一邊說道:「幾百年前,不光是嚴密錯了,他雖然延續了生命,卻被上天懲罰病痛纏身,我們九黎也遭到了報應,逆天禁術需要付出代價,我們與嚴家都是被利用的人,那些人利用了嚴密想活下去的心,利用了當初九黎祭司想要權勢的心,利用我們的人,甚至侵略了我們九黎,控制了我族人的生死。

  「失去了神石,我族的神力也漸漸消失,最後就只剩大巫女與大祭司勉強還有力量,這就是我九黎的懲罰,我是這一代的大巫女,很多年前,我就一直夢見你率領兵馬,將那些叛賊趕出九黎,拯救我九黎解脫幾百年的懲罰。」

  沒有說的是,當年那祭司因為一時的貪婪,施行逆天禁術時,就已經被九道劫雷當場劈死了,而殺了真龍之子的罪孽就刻畫在九黎的血脈之中,懲罰著九黎因為貪念造成的罪孽,讓九黎自此以後都飽嘗著被人奴役的痛苦,生死不由自主,而他們這些有能力的大祭司與大巫女,能力也漸漸消退,最後僅僅能保護族人不受太多迫害罷了。

  這些年,九黎早就被分化了,有些因為權與利早已迷失了自己,從被害者變成加害族人的,有些人逃離九黎就為求得一絲自由,有些人為了保護剩下無辜的族民,就只能委屈地留在族中讓人利用。

  「所以你現在是要我出兵去平亂?」司徒易聽到這裡,多半是不信的,因為她說的話太過匪夷所思。

  「你會的,總有一天,你會帶著兵馬去平定九黎之亂。」因為這是你的天命,亦是我今生的使命。

  見她如此篤定,司徒易久久不語。

  黎真知道他不可能這麼快就相信自己,倒也沒再多說什麼,靜靜的站在那兒。

  過了許久,他才說道:「你先在府中住下,其他事待我查明後再說。」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她並沒有騙他。

  「好。」她乖順的應了一聲。

  司徒易想了想,又叮嚀道:「這段日子你就以遠方親友的身分住下,還請姑娘別將事情洩露出去。」這事太過久遠,一時半會兒的查不清楚,他不希望這期間又惹出什麼事端。

*             *             *

  「王爺,這事太過荒唐,你信嗎?」蘇邦極為錯愕又不敢置信,什麼神石、逆天禁術延壽的。

  「她說得有憑有據。」只是還沒查證。司徒易轉頭看向拿著羊皮書的趙稽,問道:「如何?是嚴密真跡嗎?」羊皮書裡用的是小篆文字,字跡這部分還是得讓趙稽認一認才行。

  趙稽越看,眉頭擰得越緊,「這字跡應該是真的,當今流傳在世上的也有許多嚴密小篆的字畫,嚴密最出名的就是小篆,許多初學篆文的也多半是臨摹嚴密的帖子,這筆跡看起來應該是他的。」

  「裡面寫著什麼?」蘇邦最好奇這一點。

  「很多,多半是嚴密犯錯後被趕岀中原的心情轉變,只是裡面也有提到當初幫他想到延壽之法的下屬。」那些懊悔與痛苦趙稽懶得一一描述,只是嚴密提到了一個人,很值得注意。

  「誰?」司徒易馬上追問,到底是誰能把開國軍師給利用得這麼徹底?

  「也是開國功臣之一的江辰。」趙稽回道。

  蘇邦瞠目結舌,「江將軍?不會吧……聽說他因為是嚴家的姻親,所以當初一起被趕出中原了,我的天,我沒聽錯吧?」

  司徒易也難得愣了一下,不過他想的卻是,江家直到今朝,都還有人在軍中任職。

  趙稽搖搖手中的羊皮書,「照嚴密所寫,一開始就提出這種殘忍術法的人就是江辰,也就是嚴密的岳父,加上他的妻子也時時刻刻在他耳邊提起這事,也許……」他嘆了口氣,將羊皮書輕輕放到桌上,「人的心裡都是有貪念的,他想活下去,心動了,卻也因此鑄成了大錯。」再多的悔恨都救不回那個孩子。

  從小在邊關長大,趙稽無法想像這種事,為了自己的命而犧牲戰友孩子的命,還是剛出世的孩子,這怎麼可能?

  「對或錯,都不該由我們評判,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怎麼找出這些人,而且也要查證清楚,不能憑黎真的話和這羊皮書就下定論。」

  司徒易心底或許也替這曾經身為英雄之人而感慨,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快點查明江家是不是叛逆。

  「蘇邦,明日你領著一批人混入小平州,去打聽九黎一事;趙稽,那些拐子的事還沒結束,如今只找到了一半的人,還有另一半消失無蹤,慰靈祭要到了。」該做的事還很多,沒有時間悲春傷秋。

  「是。」蘇邦與趙稽同聲回道。

  三人又在書房中商量了許久,等到趙稽與蘇邦離開時,都已經是天色微暗之時,留下司徒易一個人還在書房中看卷宗。

  此時一名碧色衣衫的丫鬟走到書房外看了看。

  守在書房外面的司朴見了,走上前去問道:「有什麼事?」

  碧水俯身行禮,「奴婢碧水,老王妃見夜深了,請王爺一同用晚膳。」

  「你稍待一會兒,我去通報王爺。」司朴對她說道,轉身輕巧地走進書房裡,「王爺,老王妃請你一同用膳。」

  司徒易這才注意到天都黑了,他看了眼桌上的卷子,想了想,回道:「我等會兒過去。」爹與二弟一同出門去巡視了,就留下娘一人,許是無趣了想要人陪吧。

  「是。」司朴頷首,彎腰退出書房後去跟碧水說了,碧水點點頭道謝後就離開。

  又過了將近一刻鐘,司徒易才起身離開書房,來到老王妃的院子,還沒走進去,他就聽到了母妃的笑聲。

  老王妃笑呵呵地拍拍身邊外甥女的手,瞧小姑娘笑靨如花,心底很是滿意。

  她早就看出外甥女對大兒子有意,三不五時就會讓外甥女來府裡作客,想著也許兩個年輕人多相處相處,就能相處出感情來了,只是到現在仍是沒有好消息。

  「待會兒你表哥來了,咱們就吃飯。」老王妃說著眼一抬,正好瞧見邁步進來的大兒子。

  李泌也瞧見了,雙頰微紅,起身行禮。「表哥。」聲音清甜嬌脆,就像她的人一樣。

  司徒易先向母妃行禮:「娘。」接著才對李泌淡淡地點頭,但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多停留。

  「怎麼這麼慢啊?你啊,也別太累了,得顧著身子啊。」老王妃一天到晚也見不到長子一面,自從老頭子把事都扔給長子之後,長子就沒一天清閒過。

  「兒子知道,吃飯吧。」司徒易對母妃倒是難得地微微一笑。

  老王妃也不囉唆,拉著兒子坐在她的左手邊,外甥女則是坐在她的右手邊,「好,吃飯、吃飯,瞧你都瘦了。」

  食不言,一頓晩飯就這樣安靜地過去了,吃了飯後,老王妃才有空跟兒子說說話,「兒子,昨天夜裡是出了什麼事,怎麼鬧烘烘的?聽孫家的說,你還帶了不少人回來。」

  李泌坐在一旁聽著,握著杯子的手微微緊了下。她今天也聽到了消息,說是表哥帶了不少人回來,裡面有好幾名貌美的女子。

  「沒什麼大事,用不著擔心,那些是苗人,今兒個都走了。」司徒易沒把母妃當做那些不懂外事的老封君,想當年他爹平定西北之亂時,他娘也是拿著大刀跟著奮勇殺敵的。

  「苗人?」老王妃挑起眉,「這些苗人一向都在南方,怎麼跑到咱們這地界來了?」

  「來找人,找到就回去了,不必在意。」至於找人時惹下的禍,到時候就由朝廷去跟白苗族長討公道了。

  老王妃點點頭,「那就好,那些苗人可都不簡單,雖非每個人都會蠱術,但還是別輕易招惹得好,對了,聽說還有個特別安置在客院的,那是……」

  司徒易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問道:「娘可有聽過九黎?」

     老王妃仔細想了想,「九黎?這名字有點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怎麼,那姑娘是九黎族的人?」西北部族混居,部族太多,根本就記不住。

  耳熟?司徒易點點頭:「是,會在府上住上一段時日,娘當客人看待便是。」

  「好。對了,你表妹都來了一段時間了,什麼時候有空帶她到城裡走走?」老王妃瞄一眼外甥女羞紅的臉龐,笑意更甚。

  李泌羞澀地低下頭,偷偷抬眼看向表哥冷峻的容貌,心兒怦怦直跳著,等待著表哥的回答。

  司徒易知道母妃心裡在打什麼主意,直接拒絕了,「儿子這些日子事多,娘有時間就陪表妹去吧。」

  李泌臉色一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回絕,她的臉都丟盡了,縮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

  老王妃當然看見外甥女難看的臉色,她瞪了兒子一眼正想說個幾句,就看到外甥女突然站了起來。

  「姨母,我想到園子去走走消消食,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再來跟您請安。」

  「好,你先休息,明天姨母再帶你出去逛逛。」老王妃知道外甥女臉皮薄,瞧她臉色又青又自的,也不強留,揮揮手讓她先休息。

  李泌對兩人行禮後,帶著兩個貼身丫鬟離開。

  等到她走遠了,老王妃這才不悅地瞪著兒子。「兒子,你這是怎麼回事?帶你表妹去走走不成嗎?非得打你娘的臉是不?」這臭小子也不想想自個兒幾歲了,還不打算成親嗎?

  「娘,六等親內不得成為姻親,這點你還記得吧?」早在前齊時,就有律法規定六等親內不得做親,原因就是因為前齊太祖發現血緣太近的人成為夫妻,容易生下有殘疾的孩子,這樣的律法一直延用至今。

  王妃被他的話噎了一下,但還是強辯道:「這又不一定,你說說,泌儿這孩子哪裡不好?」

  律法雖明定,但只要民不舉,官就不理,私底下姑表結親的還是有的,只是越來越少,有頭有臉的官宦人家更別說了,那些表兄弟姊妹都當彼此是親姊弟的。

  「娘,我只把她當妹妹,你就別再湊熱鬧了,她今年也十八了,好好為她相看人家吧。」司徒易以往是看著母妃的面子不好直說,如今表妹年紀也不小了,再蹉跎下去不是辦法。

  「你說你把泌兒當妹妹那也就算了,那你倒是跟娘說說,你到底要娶什麼樣的人家?你都幾歲了,你弟的兒子都滿地走了,你還這麼空落落的,娘心底不安啊。」老王妃也不是非要強求兒子接受李泌,只是誰家兒郎二十好幾還不成親的?連個暖床、暖被的都不肯要,要不是兒子是她的,她都要懷疑兒子有龍陽之好呢,身邊除了男的就是男的!

  「娘,再過段時日吧,若是明年孩兒還沒成婚,就隨你意。」司徒易對成親也不反感,只是太多事情要處理,他沒將心思放在這上頭而已。

  「好好好,這可是你自已說的。」老王妃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也高興了,至於外甥女,西北這塊地上多得是好男兒,再幫她好好相看一個就是,再說了,兩人要是真搭不上,她也沒轍啊。

  總算安撫好母妃,司徒易又陪著她聊幾句之後才離開。

  他本想回書房繼續處理事情,但繞過園子的時候,正好瞧見一抹人影,他定睛一看,正是今天吩咐她住下的黎真。

  今天正好是十五月圓的日子,黎真她已經離開九黎一個月了,與她交好的長老跟大祭司了不起隱瞞個十天半個月,現在,江長老那一派的人應該已經發現她不見蹤影了。

  雖然她把事情都告訴了司徒易,但她的心還是很不安,就想出來看看月亮,她不理會身邊丫鬟詭異的目光,拿著塊乾淨的布鋪在園子的青石磚上,跪在地上拜月。

  被派來服侍她的兩個丫鬟青鳴跟青枝退到一旁,眼睛眨啊眨地瞅著她。

  「其實看起來也還好。」青鳴小小聲地湊到青枝耳邊說。

  在西北,她們當然也知道西北有很多部族都有拜月的習慣,不過從小生長在王府的她們,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本來以為是很詭異的儀式,其實也還好,跟七夕她們拿香拜月娘也差不多。

  青枝點點頭,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黎真,也不知道是她眼睛花了還怎麼,她總覺得黎姑娘的身子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黎真在月光下三跪九叩,而後跪趴在柔軟的布料上,祈求她夢中的事情能一一實現,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司徒易在不遠處看著她,黎真祈求得很認真,等到她起身之後,身後陪伴的已經不是青鳴與青枝,而是司徒易。

  黎真微微一愣,「關王。」他怎麼會在這兒?

  司徒易一手輕抬,比著不遠處的石桌椅,邀請她過去。

  黎真沒有遲疑地跟在他身後,等他坐下後她也跟著入座。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這才開口,「你說……你從小就一直夢見我?」

  太不可思議,真的有人會擁有這樣的力量嗎?風水、八卦他都知道,但這些都是可以推測演算而出的,她的能力卻是憑空出現。

  她看著他,他英俊的面容神色冷淡,高大偉岸的身軀蘊藏著力量,讓她不安的心逐漸沉穩下來,她對他盈盈一笑。「我常常夢見你……」她微偏著頭,目光看向不知名的遠方,以往在她夢境中出現的人,都有一種空靈的感覺,只有他不同……

  「第一次夢見你是我七歲的時候,那也是我第一次接受神諭,你將是帶領我族解脫懲罰的命星。」

  回過神,見他的表情很明顯寫著不信任,她不由得抿嘴一笑。

  她伸手指著自己的右胸口,「你這裡有一道疤痕,是你年少時第一次隨著老關王上陣殺敵被箭矢射中留的。」她再指向自己的左膝,「你這裡也有一道刀傷,你的背上也有傷……」她細訴著夢中所見的人的遭遇,在戰場上不懼生死,勇往直前,不拋棄同袍,為戰逝的同袍而暗自落淚,一個有血有淚的關王。

  這是年少時幫助她撐下去的力量,讓她有勇氣繼續等待下去。

  她越說,司徒易的眼睛瞪得越大,她全都說對了,甚至有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真的看見了?

  「你是如何肯定在你夢裡出現的那個人就是我?」

  「因為我聽見有人在喊你的名字,關王司徒易。」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你現在才來找我?」

  黎真美麗的臉龐上出現一抹哀傷,「因為直到現在,九黎的罪孽才得到了饒恕,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可以來找你了。」

  她何嘗不想快點讓族裡的苦難平息,但是……那是一種很難說明的感覺,只知道還不到時候,所以所有的人就只能苦苦等候。

  「是誰規定你現在才能來找我?」司徒易覺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憐,被只控制的部落,在這西北境內數不勝數,什麼叫做天意?人定勝天!只要有心,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幾百年前的罪孽?幾百年前的人犯下的錯又與現世的人何干?對或錯、是或非,今年就該蓋棺論定,不是嗎?

     他的疑問,黎真早就問過自己許多次了,只是都沒有案,能給答案的人遠在那九重天上,她又能如何?

  司徒易似乎也看出她眼底的悲傷,喉間莫名一哽,目光移向天際的明月,「你放心吧,查證若是屬實,我會平定你族中之亂,畢竟正如你所說,那些人是大豐的毒瘤,必須除去。」

  「謝謝。」黎真嘴唇動了動,也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又坐了一會兒之後,司徒易才起身離開,「夜深了,黎姑娘也早點睡吧。」他又多看了她一眼,想來她也只是個可憐人。

  她低首聽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這才又抬頭看著月亮,而她幽幽的嘆氣聲,就飄散在這寂靜的夜裡。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09:03 AM 編輯

【第五章】

  遠方的高山上。

  「大祭司,你把大巫女藏到哪裡去了?把她交岀來,我就饒你們不死!」江長老江勝橫眉豎目地瞪著眼前這群膽敢抵抗他的人。

  一群青壯全都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持著刀劍,分成兩方對峙著,一方穿著青色的勁衫,另一方穿著黑色的曲裾,兩方人馬圍成了一個圈圈,穿著黑色曲裾的人數明顯比青衫的人少了許多,但神色絲毫懼。

  阿賀達拄著拐杖越過了人群,慢慢地走到最前方,「不知道,也不會知道,大巫女她有腳,想走就走,沒有誰能限制她。」他眼神冷冰冰地看著站在最前面、身形與他相差不少,但面容更為衰老的男人。

  江勝倒三角的雙眼惡狠狠地瞪著他,「老不死的!你要是不說出大巫女去哪兒了,我今晚就放火燒了九黎!」他籌劃了那麼久,只要找到了神石,他的孫子就有救了!

  阿賀達與江勝年少就認識了,他沉痛的的看著他,「阿勝,九黎也是你的家,這片土地雖受你江家所制,但你也並非一家獨大,想要燒九黎,你也得看看大夥兒同不同意!」

  都是罪孽!這幾百年的仇恨到底要怎麼才能有個好結束?

  「你把大巫女給我交出來!她到底去哪兒了?我需要她,你知道的,我需要她!」」江勝的語氣有些癲狂,眼底也是一片赤紅。

  阿賀達見他如此,不免有些傷感,「阿勝,我當年就告訴過你,不要混雜了江、嚴兩家的血脈,你不聽我的勸告,硬是將嚴希的姑姑娶進江家,兩姓都是罪孽之後,怎會有個好下場?」

  那逆天禁術讓嚴家和江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嚴家每一代從出生就飽受病痛卻長壽,而背後指使的江家縱使兵強馬壯的控制了九黎,但江家子孫世世代代不得善終,到了江勝的孫子江恩這一代更是凄慘,如今的江恩也只是一個躺在床上的活死人而已。

  「別跟我廢話,快告訴我大巫女在哪兒!」江勝聽不進這些話,他只要他唯一的孫子醒過來。

  現在在這個寨子裡,只剩下黎真可以施展這個禁術了,大祭司太老了,已經失去了能力,所以他需要黎真,只要將東西都準備好,他的孫子一定可以醒過來!

  阿賀達搖搖頭,「我不會說的。阿勝,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就算找到大巫女,她也不可能為你施展逆天禁術。」

  「只要你們這些老不死的在我手中,就輪不得她願意不願意!」江勝已經瘋了,為了他江家唯一的血脈,他什麼都能做到!

  漆黑夜中風聲颯颯,還有刀劍交鳴的聲音,而月娘懸掛在高空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矗立在寨子正中心的女蝸娘娘神像亦是如此。

  「把大巫女給我找回來……」

*             *             *

  需要釐清的事情太多,司徒易也不可能將心思完全放到黎真身上,眼前最重要的就是一年一次的大祭典——慰靈祭。

  慰靈祭可說是北疆與西北最盛大的祭典,是為了祭祀在這片土地上拋頭顱、灑熱血保家衛國的戰士,來參加的人很多,更多商隊也因此朝西北而來,每日光是處理同威城裡的事情就夠所有人忙翻了。

  在這忙碌的時刻,不管什麼事都要擺在一邊,黎真行動上是自由的,只是身邊總是跟著青鳴跟青枝兩人,暗地裡還跟著幾個,她就不清楚了。

  這一夜,黎真從夢中驚醒,摀著胸口不停喘氣,額上布滿汗水。

  「姑娘?要喝水嗎?你不舒服嗎?」青鳴就睡在外間的床上,聽到她粗喘的呼吸聲後趕忙下床查看。

  黎真搖搖頭,抬手用袖子抹去額上的汗水,「我沒事,你去睡吧。」夢中所見的一切讓她心慌意亂,江長老該不會真的要燒了寨子吧?

  「姑娘,你的衣服都濕了,換件衣服吧?」青鳴點了燈,這才注意她的衣服都汗濕了,夜裡寒涼,怕黎真病了,她取出乾淨的衣裳幫她換上。

  換好了衣服,黎真心裡還是很不安,「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青鳴瞧了眼放在桌上的自鳴鐘,「姑娘,都已經近子時了,這麼晚還要出去嗎?外面冷呢!剛出了一身汗,現在出去又吹了風,萬一著涼可不是說笑的。」

  「那我去窗邊坐坐。」黎真指著前廳的側窗,她需要透透氣才行。

  不岀去就好,青鳴先是把火爐挪到窗邊的軟榻旁邊,還鋪上了厚厚的被子,幫黎真穿上厚毛披風,這才扶著她走到前廳。

  「青鳴,我沒這麼嬌弱。」黎真有點尷尬。

  青鳴笑了笑沒說話。跟北方健美的女郎比起來,黎真出乎意料地比較像南方的姑娘,骨架小了許多,加上她長得很美麗,總給人一種她是嬌弱花朵的感覺。

  「青鳴,你去休息吧,累了我就關上窗子睡在這兒了。」黎真不願意麻煩她太多,而且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青鳴在有些猶豫,但她很會看臉色,便點點頭退下了,只是她沒有回床上睡,就坐在床沿閉目休息。

  夜晚比起白天冷了許多,寒風吹拂到黎真的臉上,讓她紊亂的心思也冷下幾分。

  早該料到的,江長老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目前九黎中唯一能為他孫子施展當年禁術的就只剩下她了。

  只是,施展禁術需要神石,而神石早就失蹤了幾百年了,難不成江長老已經找到了?

  「大巫女,請隨屬下離開吧。」

  黎真倚著窗戶思索的時候,耳畔突然響起了這道聲音,接著她感覺有人抱住了她的腰,整個人被快速地甩上對方的肩頭,隨即飛掠在高空之中。

  對方速度之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她回過神時,已經離窗邊有一小段距離了,她緊張的大喊,「青鳴!」她本想再喊兩聲,突地頸間一痛,就這麼厥了過去。

  青鳴察覺到異常的動靜,雙眼倏地睜開,幾步衝上前去,正好看見黎真被黑衣人箝制離開的身影,她隨即掏出胸口的鳥笛使勁一吹。

  嗶嗶——

  刺耳的笛聲一下子就引出了所有的暗衛跟府兵。

  「黎姑娘被抓走了!」青鳴指著黑衣人逃去的方向。

  「快找!」府兵跟暗衛訓練有素,快速往四面八方而去,同時嗶嗶的警鳴聲不停地在府裡響起。

  原本已經入睡的司徒易聽到了警鳴聲,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來人!」

  負責守府的司朴立即從外門走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司徒易一邊問一邊穿上衣服,隨手還拿了牆角的一把長槍。

  「有賊人入侵,掠走了黎姑娘,往西側門的方向逃去,府兵與暗衛都在尋找。」司朴上前一步幫他披上短披,一邊快速地說明狀況。

  司徒易眸色轉冷,「把人給我攔下,一切以黎姑娘的安危為重。」他還沒出兵人就找上門了是嗎?

  「是。」

  整個王府瞬間都動了起來,明明是黑夜,但火光足足將此地照得如白晝般明亮,關王府什麼最多?不是奴僕,而是兵啊!

  一列又一列的兵士在府中掘地般的搜查,每搜過一個院子就關起一扇院門,就連老王妃她們的院子都沒避過,也是被搜個徹底。

  一扇又一扇的院門被關上,最後就只剩北邊的兩個院子還沒被搜過,這兩個院子個住的是府兵,另一個則住的是府中的小廝與大小管事。

  被擊中後頸的黎真並沒有昏迷太久,況且一直被人甩來甩去,想不醒都很難。「唔……」脖子一陣陣的抽疼,她緩緩地睜開眼睛,下一瞬雙眼瞠得好圓。「江三?!」她看錯人了嗎?她居然在西北關王府裡看到了江三?等等!這是代表江長老找到她了?

  江三面容普通,眼神淡然無波,姿勢雖是恭敬地單膝著地跪在她面前,態度卻是全然的冷漠,他穿著一襲黑衣,並沒有特意遮蓋容貌,身旁還跟著五個黑衣人,有男也有女。

  「大巫女,長老有令,請你立即回九黎。」江三的語氣冷冰的,就像他的人一樣。

  黎真的臉色微微發白,江長老找到她了?那婷婷跟嚴希恐怕也落入他們的手中了!

  「江三,你真要助紂為虐?江長老想做的事,根本就是錯的。」黎真根本就沒希望能說服江三,只想著能拖延時間,好讓王府的人找到她,眼見天際一片明亮,耳聽四周吵雜的聲音,一定有人在找她。

  「大巫女,江長老請你回去,還請你指引一條路讓屬下們護送你回去。」江三站起身,抽出一把銳利的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這哪是什麼請,根本就是威脅。

  黎真也不怕他真會動手,緊咬著牙不開口也不動。

  江三眉頭一皺,對一旁的人微微抬了下巴,跟在他身邊的黑衣人之一上前一步,一下就抓住黎真的左肩用力一捏,江三同時上前摀住她的嘴巴。

  「嗚——」黎真痛叫的聲音全被摀在江三的手中,她的肩膀傳來劇痛,淚水都疼出了眼眶,一偏頭,手臂已經毫無知覺地蕩在半空中,她知道自己的手臂脫臼了,每一次都是這樣的,只要不如他們的意,就是這種折磨。

  「大巫女,走吧,何苦多受折騰。」江三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個死人一樣冰冷。

  黎真閉上眼睛,下一瞬,又是一陣劇痛從右肩傳來,這一次她死死咬著牙,硬是把到嘴的慘叫給吞回肚子裡,她痛得全身都在發抖,但還是不願意挪動腳步。

  江三看她明顯不肯回去,皺著眉頭,只能傷她的手,她的腳還要拿來走路,眼底閃過一抹不耐,懲罰性的扯住她的手一甩,再勾住她的腰把她背上肩頭。

  「闖出去。」聽到越來越多腳步聲靠近,江三不再遲疑,帶著黎真往另一邊還沒被搜索過的地方衝。

  黎真痛得差點暈過去,被甩在肩上手臂被壓著,又是一陣陣的劇痛,眼淚不受控制地狂掉,又氣又恨。

  「想去哪兒?」一抹銀光劃破了墨夜,長槍直直地逼向江三的眼睛。

  江三側身閃過,一點也不在意肩膀上的黎真差點被長槍給捅穿。

  火光將這個地方給照得分明,幾名士兵手持弓箭遠遠地對著他們,司徒易及時把長槍給收回來。

  砰!長槍落地,將青石磚給震破,司徒易抬眼看著對方,冷峻的面容充滿肅殺之氣。

  方才短短的交鋒他就知道對方完全不顧黎真的死活,他眼一瞇,瞧見黎真懸空甩蕩的手臂,一股不知名的怒火頓時從他胸口竄升起來。

  「這是我族中之事,閒事莫管,我只奉命帶回大巫女。」江三手持著長劍,冷冷地說道。

  「她是我王府的客人,她的事就是我王府之事,放下她,我饒你一命。」司徒易將黎真蒼白如雪的臉色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她現在正在受著怎樣的折磨。

  「恕難從命。」江三知道他們投鼠忌器,往西北角門的方向開始突圍。

  司徒易棄了長槍,赤手與他搏鬥,然而司徒易有所顧忌,自然吃虧,也不知道江三是怎麼回事,突然鬆開了手,肩膀上的黎真飛了出去。

  「該死的!」江三目眥盡裂,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摔向另一邊,這是大巫女動用她的能力了。

  司徒易急忙伸手一把將黎真給撈進懷中,往旁邊閃去的同時命令道:「放箭!」

  遠處的弓箭手鬆開了手,細密的箭矢落下。

  最終,除了江三狼狽地逃走了,剩下的人都當場斃命,護衛長司未上前翻過幾個已經被射成刺蝟的屍體,都是毫不起眼的面容,一點印象也沒有。

  「把人拖下去,給每個院子的人認一認,看是不是藏在府中的人。」司未吩咐下去,旁邊幾個府兵上前把幾個刺蝟都拖了下去,司未掏出笛子長吹了幾聲,王府中不停響起長長的笛聲,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安靜下來。

  司徒易抱著黎真回到她的院子,她的院子裡早有府醫在等著。

  懷中的身軀柔弱無骨,脆弱得彷彿他只要稍微一使勁就能捏碎,她的臉色慘白,嘴唇卻咬得血紅,這讓他心中的怒意攀升到最高點。

  「姑娘!」青鳴紅著眼睛幾步上前,親眼看到黎真被抓走,她內心都是後悔,若是她堅持讓黎真留在房裡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司徒易輕柔地將她放躺到床上,府醫急忙上前檢查,她雙手的狀況太過明顯,不用看也知道受了什麼罪。

  「王爺,小的要為姑娘正骨,請王爺幫忙一下。」府醫是匆忙中被帶來的,身旁慣用的醫女不在,而一般的侍女怕是抓不住正骨時疼痛掙扎的人。

  司徒易小心翼翼地將黎真抱坐起來,再坐到她身後,一手輕托著她的背,一手錮著她的腰,不讓她動彈。

  「姑娘,會有些疼,你喊出來不要緊,盡量不要動。」府醫一邊說一邊抬起她的手臂,等她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之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個使勁兒——啪的一聲,快速地把她左肩給接上。

  「啊!」接上骨頭的瞬間又是一股磨人的疼,黎真的眼淚拼命的掉。

  司徒易伸手幫她抹去。

  「忍耐一下,快好了。」話落,府醫不等黎真做好心理準備,又是快速地替她接上右肩的骨頭。

  一個晚上的折騰,這下子黎真連喊都喊不出聲了,只能喘著大氣靠在司徒易身上。

  府醫摸了摸她雙肩的骨頭連接處,說道:「姑娘,動動雙手試試。」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雖然還是很痛,但她知道她的雙手沒事了。「謝謝。」

  「姑娘這段時日記得別搬任何重物,讓雙臂多休息,待會兒小的就開個止疼的藥方子,喝了藥就會好多了,脖子上的傷,會另外再配個藥膏給你。」府醫仔細囑咐,去一旁的桌前寫藥方。

        司徒易將黎真輕輕放躺回床上,她被這般折騰,現在看起來疲憊又狼狽,「你先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黎真點點頭,昏昏沉沉地閉上眼,沒一會兒就昏睡過去。

  司徒易站在一邊看著躺在床上的她,許久之後,才偏頭對青鳴吩咐道:「好好照顧她。」

  青鳴低下頭,「是。」

  又看了床上的人好一會兒之後,司徒易這才轉身大步離去。

  蘇邦巡視完王府後,跟著趙稽一起回到司徒易的院子。

  「這手段也太殘忍了吧,不是說是同族的大巫女嗎?黎姑娘沒事吧?」蘇邦知道黎真的傷勢之後,感到相當不敢置信,同族下這麼重的手,硬生生把手給扯脫臼了,那該有多疼啊!

  「看樣子,這黎姑娘說的話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了。」趙稽也沒想過一個大男人會對個嬌滴滴的姑娘用這麼殘忍的手段。

  「那個人……一點也不在意黎真。」司徒易跟江三交過手,他很肯定這一點,若是在意,怎麼會把她當成擋箭牌似的抵擋他的攻擊。

  「王爺,對方居然可以混進王府,看樣子九黎的情況比姑娘說的還嚴重,黎姑娘此次也算是私自脫逃,不知道九黎會是什麼樣的情況?」趙稽覺得只怕黎真自己也不清楚族裡的情況有多嚴重。

  「九黎的事有眉目了嗎?」司徒易也想到這一點了。

  「屬下派人打聽過了,九黎一族在小平州與平州比較岀名,有一些族人長期住在平地,與當地的土司交情不錯,據說九黎十分神秘,他們所在的地方靠近寬金山脈,常常帶著希罕藥物交易,九黎一族的人也十分擅長醫術,在小平州的鎮瀾城裡有一間醫館。」趙稽說道。

  這些是最好打聽的消息,剩下的關於九黎內部的事完全打聽不出來。

  司徒易閉上眼睛想了許久之後,緩慢地睜開眼,吩咐道:「調派北營兵馬,五天後慰靈祭結束隨我去平亂。」

  「王爺,這會不會太危險了?九黎是什麼情況,還有地勢、方位,我們都一無所知。」趙稽不是很贊成。

  司徒易看向他,「怎會一無所知,最清楚九黎在哪兒的人,不是正在這府中休息嗎?」有九黎的大巫女在,還怕找不到九黎所在地嗎?要不是慰靈祭就在眼前,他會即刻出兵。

  趙稽一頓,反應過來了,也是,黎真都從九黎出來了,怎麼會不知道地方在哪。

  「蘇邦,待慰靈祭結束後,你立即帶著我的手諭前往小平州,到小平州縣衙找縣太爺,派人將還滯留在鎮城中的九黎人全拿下。」司徒易轉頭吩咐蘇邦。

  「是,王爺,要帶兩個斥侯過去探探路嗎?」蘇邦提議。

  「不用了,這些部落民有什麼手段我們不清楚,不要打草驚蛇,捉拿九黎人時記得一步到位,一口氣將所有人拿下。」

  「是。」蘇邦應道。

  趙稽有些煩躁地抓抓頭髮,「希望慰靈祭前別再出事了。」所有的事都湊在一塊,讓人心煩不已。

  「但願如此。」司徒易說是這麼說,但他心裡有個預感,這一次的慰靈祭,怕是沒有以往那麼清靜了。

*             *             *

  被人潛到府裡把人帶走這件事,狠狠掃了關王府府兵跟暗衛的面子,司徒易考慮再三,不敢將黎真再放到離他超遠的院子,便將她給遷到了自己的後院,此舉讓下人都忍不住議論紛紛。

  一直戀慕司徒易的李泌也聽到了消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雖然姨母跟她說過了表哥對她無意,可是她還是不死心,也聽不進姨母說幫她相看了哪些不錯的公子的話,只想著萬一哪天表哥突然喜歡上她,沒想到現在突然冒出一個程咬金。

  「姨母,那個住到表哥後院的姑娘是誰啊?怎麼沒見過她來同你請安呢?」用過早膳後,李泌還是忍不住問了,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老王妃端著蜜水喝了一口,眼角掃過外甥女一看就心虛的臉,暗自嘆了口氣。

  「泌兒,你別動這些心思了。」她不想看到自家外甥女為了兒子變成那種心眼小的女人。

  李泌捧著茶盞的手一抖,茶蓋一晃掉到地上滾了滾,她的淚水也在瞬間奪眶而出,「姨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她喜歡表哥這麼久了,為什麼表哥就是看不上她?她到底哪裡不好?哪裡比不上那個姑娘?

  老王妃心疼地抱住她,拍著她的背脊,「傻丫頭。」住到兒子後院那個姑娘是什麼來歷兒子早跟她說了,只是不方便洩露出去,外甥女再怎麼不甘心,還是得認命,她也不可能硬逼著兒子。

  李泌被老王妃抱著,一顆心卻像墜入深淵似的冰冷,不管她再怎麼難過,姨母就是不會幫她,是嗎?

  「泌兒,姨母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表哥就只將你當成妹妹,姨母不是不幫忙,只是這種事強求不來,強求來的也不會是你要的。」夫妻想要和美,就是得彼此有情,兒子對她只有親情,那是絕對不可能變成夫妻之間的愛啊。

  李泌傷心地窩在老王妃懷裡哭著,她知道這些道理,可是她不想放棄啊!

  表哥為什麼就是不能喜歡她呢?那個姑娘真有那麼好嗎?她就是不甘心!她要親眼見見那個姑娘,看她到底好在哪裡!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10:08 AM 編輯

【第六章】

  「姑娘,你別動,我來就好了,府醫吩咐過了,你得好好休息。」青鳴見黎真要拿熱水沖茶,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去制止。

  「我只是想倒個水。」黎真覺得她實在太小題大作了。

  她雙手脫臼,雖然受了點罪,但休養了兩天,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反倒是脖子被敲的那一下,到現在還是黑乎乎的一片,看起來嚇人。

  「不成,姑娘,你就好好休息,別拿東西了。」要不是黎真不願意,青鳴跟青枝兩人都想捧著碗喂她吃飯了。

  捧著青鳴塞到手中的茶杯,黎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嘆口氣低頭喝茶。

  「就是她嗎?」李泌站在遠處的迴廊下看著陽光下的黎真。

  李泌的貼身丫鬟紅芳點點頭,「是她,據說叫黎真,部族出身。」住在王爺後院的就只有她,怎麼樣也不會認錯的。

  站得遠,李泌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勉強看出她的身材嬌小而已,「是山民還土人?怎麼看起來那麼像南方人?」南方與北方的身材差異雖沒有說一定,但北方男女身材多高壯是真,南方則是俊挺秀氣居多。

  「是土人。」李泌問話的口氣帶著不屑,紅芳垂著頭應道,心裡有點忐忑不安。

  李泌盯著黎真好一會兒後,還是忍不住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黎真坐在太陽底下,全身都被曬得暖呼呼的,徐徐的風吹在身上,讓她滿足地吁了一口氣。

  「表姑娘。」

  黎真聽到身後傳來青鳴與青枝的聲音,偏過頭,正好瞧見一位清秀佳人款步而來,只是佳人的表情看就知道有些不悅。

  「你就是表哥帶回來的姑娘?」越靠近,李泌越能看清黎真的花容月貌,比美對方是略勝一籌,但她比較白!

  她的語氣太過直接,青鳴跟青枝對看一眼,警戒地站到黎真身邊,表姑娘心悅王爺是全王府都知道的事,千萬不能讓表姑娘傷了黎姑娘。

  黎真眨了眨眼,這姑娘的不滿嫉妒全寫在臉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還有,她說的表哥應該是指司徒易吧?想到這裡,她嘴角微翹,回道:「我是黎真,姑娘是?」

  「我叫李泌,王爺是我的表哥。」李泌的表情很驕傲,撇開她的心思不談,家族的人都是以關王為傲的。

  「李姑娘。」黎真起身對她頷首。

  李泌對她隨便點了個頭,然後直接坐在她身旁,黎真挑挑眉,沒說什麼,也坐了下來。

  青鳴很識相地又泡了杯熱茶遞上去。

  園子裡一片靜悄悄,黎真是真不把李泌放心上,只想曬太陽暖身。

  李泌則是一直偷偷打量著她,坐得近,她才發現黎真真的很漂亮,五官不是絕對精緻,皮膚卻柔嫩光滑,也不像一般她看到的土人或山民一樣,有股土氣,跟她這個官家小姐坐在一塊,氣質卻沒有被她壓下去。

  「我要吃點心,你們三個去廚房端來。」李泌抿抿嘴,對著青鳴、青枝和紅芳命道。

  紅芳是李泌的丫鬟,她話一落,紅芳雖有些遲疑,但還是轉身離開,青鳴和青枝則是動也不動,直到黎真揮揮手,她們才走開。

  人都離開了,兩人還是沒有說話,久久之後,李泌才開口問道:「你喜歡表哥嗎?」但她並沒有等黎真回答,又逕自續道:「我很喜歡表哥,從我十二歲那年看到表哥就喜歡他,為了成為可以跟表哥匹配的人,我很努力地學習一切貴女應該學習的,表哥是武將,要鎮守邊關,所以我也學了馬術、射箭……」說到後來,她的語氣有些哽咽。

  她不懂,表哥為什麼就是不能喜歡她?她花了整整六年的時間,就只為了等表哥回頭看她一眼。

  「我也喜歡他。」黎真淡淡地說道。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夢中的那位少年就這麼留在了她的心上,她在夢中看著他如何從一個少年變成一個偉岸的男子。

  原本的好奇成了期待,期待能在夢中見到他,讓她忘記難受的現實,看著他在戰場上毫不怯戰,一次又一次的受傷,讓他變得更加勇猛,這樣一個男人,怎能讓人不動心?

  她早期盼著能見到他的這一天,只是她只能待在寨子裡等候,一天過一天、一年過一年,終於,在她二十歲的這一年她可以來見他了

  他也算是她另一種的青梅竹馬吧?

  「我不懂你的喜歡,可是我從七歲時就見到他了,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來到他的身邊。」就算以後不能永遠陪在他身邊,但只要能和他短暫相處,她也歡喜。

  「我很高興能見到他。」

  這份特別的能力雖然帶給她痛苦,但她還是慶幸的,因為這樣的能力,讓她可以將他掛在心上,讓她想到他,就覺得心軟軟的,感受到幸福。

  李泌看著黎真臉上帶著的笑意,突然有一種心酸的感覺,也對,她就是個土人姑娘而已,以後姨母也不知道會不會答應讓她進門,畢竟黎真說她七歲就認識表哥了,可是直到現在才被帶回王府,而且姨母根本就沒見過她。

  越想,李泌也覺得她可憐,「表哥既然喜歡你,那你要對表哥好喔,有什麼困難也要撐過去。」雖然不甘心,但是她也不願意破壞表哥的幸福,如果表哥有喜歡的人,就算她的心再怎麼疼,也只能給予祝福。

  真是個好姑娘,黎真一笑,「我會的,謝謝你。」就算想對他好,也得看時機,以現在來看,是他對她比較好,還救了她。

  許久之後,等到兩個人都離開了,園子裡的一座假山中,趙稽賊頭賊腦的轉動兩顆眼珠子,慢慢地往旁邊瞟去。

  從頭到尾坐在假山中的趙稽跟司徒易把她們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趙稽眼見王爺的耳尖都紅了,忍不住掩嘴偷笑。

  他們並不是故意躲在這兒偷聽,只是有些事情必須避開耳目在假山中商討,偏偏就這麼剛好,她們也都來了。

  熱氣不停地往臉上竄升,司徒易完全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些話,而且黎真還直言說喜歡他?!

  突地,他想到她之前說過的話,她說從小就在夢中見到他,她清楚知道他身上哪裡有傷,這樣看來,她喜歡上他好像也不奇怪?

  那他對她又是什麼感覺呢?他不知道,相處的時間太短暫,只能說不討厭她,甚至是有點憐惜她的,光看那天闖進來的人對她施展的手段,就能猜想到她這個大巫女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             *             *

  隔天,李泌便向老王妃告辭回家了,她想,既然表哥都遇到了這樣好的姑娘,她也要為自己找一個好夫君。

  又過了一天,慰靈祭的日子終於到了。

  祭祀戰士的日子,滿城皆素白,香煙裊裊,冗長又慎重的祭祀儀式結束後,隔天就是出兵的日子。

  司徒易帶了五百名騎兵前往小平州,為求速度,所有人都是騎馬,就連黎真也是,不過顧慮到她的傷勢,他讓女兵騎馬載著她,她只要穩穩地坐在前方就好。

  從關王府所在的震州到小平州需要經過兩個州,至少要花費半個月的時日,而且還要通過佛公河。

  一路都是行軍的狀態,只有馬蹄聲響,沒有半點人聲。

  蘇邦先行一步出發了,趙稽則是跟一同參加祭典的童千衛將軍陪同司徒易一起。

  除了吃飯之外,剩下的時都在馬上,直到天色都黑了以後,才在一個空曠的黃土地上紮營,四周除了一些巨石之處,並沒有太多遮蔽物,最近的是一座小山,顛簸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黎真都快腿軟了。

  「吃點東西。」司徒易端了一碗熱湯給她,他注意到她一整天幾乎都沒有吃。

  謝過他的好意,黎真端過熱湯,捧在手心裡,但她的胃到現在都還有點翻江倒海的難受,只能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

  「在山上的日子是怎麼樣的?」司徒易用木棍撥弄了一火堆,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黎真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她看著天上的星星,吐出的氣成了白霧,「跟其他部族過的是差不多的生活吧,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只是要學的東西多了一些。」

  「那天擄你的人是誰?」到現在他們都只知道擄她的人應該就是九黎中叛亂的那一群,但都沒有細問,畢竟她被自己族人這樣對待,心裡肯定極不好受。

  「是江三,我們九黎現在就分成兩派吧,一派以江長老為首,就是江家的後人,另一派則是大祭司阿賀達這一派,多半都是原本的九黎族民。」

  「你……常被這樣對待嗎?」

  黎真仰頭,「以前還好,自從江長老的孫子出事變成活死人後,一切都變了,江長老總是要我尋找神石,總是要我妹妹做一些害人的藥劑,逼迫我學習禁術咒語,雖然我的身分是大巫女,但江長老那一派其實並不是很放在心上,偶爾不聽話時,還是會受點皮肉之苦。」再怎麼苦,她也不肯違背心意為江長老做一些害人的事,要不是施展禁術需要她,她想江長老早就把她除掉了。

        「那人是摔傷了腦子,一睡不起嗎?」這樣的人司徒易見過幾個,戰場上總是有生有死,好幾個士兵好運逃過一劫不用死,卻還是永遠閉上了眼,徒留那些傷痛的爹娘子女。

  「嗯,江長老的孫子有一天去山上採藥時,不知怎地摔了一跤,從此就醒不過來了。」要不是因為江恩變成這樣,也許江長老也不會這麼瘋狂。

  知道嚴希可是比江恩還要脆弱,總是三天一小病、半個月一大病的,要不是因為黎婷醫術精湛,嚴希也許就撐不過去了。

  司徒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許真是因為如此,畢竟他與壽王還有聖上一直有一個疑問,為什麼?

  在前齊末年,世道混亂的時候,嚴家跟江家的人都沒有趁機擾亂天下,搶奪霸主之位,為什麼偏偏在大豐羽翼漸豐時才冒了出來,還甘犯這些大不諱的罪行,不但在京城施放手雷,甚至追殺壽王一行人?

  不論他們怎麼推想都覺得不對勁,要是想作亂,以往多得是好機會,為什麼偏生是這個時候?如今聽黎真這麼一說,也許就是因為江恩的病吧。

  唯一的孫子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殘喘,血脈無法延續,偏又藥石罔效,別無他法之下,只好尋求鬼神之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需要齊太祖的手稿,一切都有了笞案,一切的瘋狂,原來都只為了救一個人,他們在尋找著當初幫嚴密延續生命的東西,等等,記得她說過,施行咒術需要……

  「真龍之血……指的是聖上的心頭血嗎?」

  黎真偏頭看著他,笑了笑,「什麼真龍之血,我知道你在擔心皇上有危險,對不對?」

  司徒易點點頭,「這片土地需要好好的休養生息,皇上是個好皇帝。」

  大豐立朝前已經戰亂了許多年了,這片土地沾染了太多百姓的血淚,岳家人是眾望所歸的帝王,安內攘外,對功臣也是仁至義盡,要是皇上出了事,太子年幼,勢必又會造成大豐的動蕩不安。

  「我知道皇上是個明君,皇上不會有危險的,當初的真龍之血,其實只是一個藉口而已,是江家的祖先貪心,想要更多,便編造出這個離間嚴密跟太祖的理由,因為他們也想當皇帝,但有嚴密的存在,齊太祖的皇位牢不可破,所以才利用嚴密想活下去的欲望主導了這一切,說什麼只要有神石和禁術咒語,還有人獻祭就可以了。」這些是黎真在九黎看到先輩的手記中知道的。

  「獻祭?」不要真龍之血,只需要獻祭,那當初齊太祖的嫡長子不就是……電光石火間,司徒易了解她話中暗藏的意思,倏地轉頭對上她的視線。

  黎真緩緩地點頭,「是啊,當初齊太祖的兒子就是被拿來獻祭的人。」人要是殘忍起來,都不知道能做到什麼樣的地步。

  一瞬間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若是江家沒有貪圖帝位,就不會有嚴密的事情,若是嚴密能認清現實尋求別的方法延續生命,也不會有齊太祖之子喪命的事,若是九黎的祭司沒有貪求權勢,就不會有現在的難題,是貪念導致了這麼多的禍事。

  「你們沒有試著反抗嗎?」

  「當然有。」黎真眼底一片黯然,「幾年前,大祭司這一派的人曾經試過反抗,那一次的內亂,族中子弟死了近百人,我們九黎也只是千人的部落而已,而且人心易變,因為江長老的威脅利誘,很多原本我們這一派的人都倒戈了。」剩下的人,不是怕了就是不想再有人犧牲,而那些倒戈的人,見過了外面世界的繁華,又怎會苦心窩在山裡當個普通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當兵打仗也是這樣,保家衛國之外,也得養得起自己跟家,要不在戰場上拼命是為了什麼?

  「是啊,從那次之後,我的情況才變得比較複雜。」因為她的關係,大祭司一派的人才得以存活,因為他們是威脅她的最好人質。

  「你真有這些神奇的力量?」司徒易相信她會在夢中預見未來之事,但其餘的還是半信半疑。

  黎真噗哧一笑,「我要有那麼多力量,又怎麼會白白挨打?」見他好奇,難得的,她也展露些本事給他瞧瞧。「你看。」她張開纖細柔嫩的手掌,在他面前慢慢握緊,然後又突然打開,她的掌中頓時出現點點星光,飄散四溢後眨眼間就消失了。

  他看得瞠目結舌,若說江湖騙術手中冒火什麼的,他還知道是抹東西作怪,但他可沒見過手掌心能冒出星光的。

  她哈哈一笑,「我的力量,微弱得就只剩下這個了,根本做不了什麼。」能令江三失常,已是超常發揮,再來一次她可做不到。

  「這也很特別了。」瞧她的手心還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他下意識伸手在她手掌上摸索了幾下,確定上面的確什麼都沒有。

  月光下,黎真微微地紅了臉,想抽回手,卻又捨不得他指尖的溫度,嘴角偷偷彎了起來。

  其實司徒易一摸就知道自己失禮了,他下意識地看向她,她的臉色除了一絲羞澀,並沒有被冒犯的不悅,還笑得甜甜的,他本想要縮回的手指,就這麼不聽話地停在她手掌上又多摩挲了幾下,才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她覺得自己左手熱呼呼的,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她喜孜玫地握緊了,笑容可掬的望著他。

  他一直注意著她的舉動,看她把手交握在一塊兒放在胸前,不知道為什麼心就抽了一下,眼底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憐惜,還有一絲歡喜。

  「要回去了,你會害怕嗎?」他問。

  「我不怕,但我想江長老他們不會善罷甘休。」那天要不是青鳴反應快,她早就被抓回去。

  司徒易的想法和她一樣,光看那一天那些人為了抓她,不惜將藏在王府中許久的暗樁都給用上了,就知道對方多想帶她回去。

  「遇到再說。」司徒易跟趙稽幾人討論過了,到小平州需要經過佛公河,對方在佛公河附近伏擊他們是最有可能的。

  「小時候的你……」

  這夜,他們在星光下喁喁細語,司徒易慢慢地從她的話語中,拼湊出了一個小小的黎真,那個她會哭會笑,會被自己的力量嚇到,還會夢見他……

  他們兩個人在火堆前面說話,不遠處的火堆旁邊,童千衛挑挑眉,用肩膀撞了一下坐在旁邊的趙稽,「稽子,那是怎麼回事?」不是來幫忙平亂的嗎,怎麼看起來好像不只是這樣?」

  趙稽本來正想喝口熱水,給他撞一下燙到了嘴,沒好氣地先瞪他一眼,這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知道。」

  王爺跟黎姑娘的事他才不多嘴,不過他還挺樂見其成的,在邊疆血脈並不是最重要的,就連他自己也有一部分外族人的血統,雖說跟黎姑娘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覺得她是個好姑娘。

  「她的身分挺複雜的,合適嗎?」童千衛也不想多管閒事,但是黎姑娘的部落情況復雜,若是以後王爺娶了她,不就得幫她管這些雜事嗎?

  「欸,你是西北的風沙吃不夠唄,怎麼學起那些三姑六婆嚼舌根?」趙稽說是這麼說,心裡也忍不住想,黎姑娘的身分還不是普通的複雜呢。

     「嚼什麼舌根,老王妃不是想讓李姑娘當媳婦兒,她能答應嗎?」童千衛就是有些好奇,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在嚼舌根。

  「去去去,巡邏去,吃飽太閒沒事了你,都是王爺自個兒的事,別多嘴。」趙稽揮揮手,懶得理他。

  童千衛嘖了兩聲,起身拍拍屁股真去巡邏了。

  趙稽瞟一眼還在說話的兩個人,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拿木棍撥了撥火堆,一切順其自然吧。

*             *             *

  黑夜裡,急行軍的可不只是司徒易一行人。

  原本司徒易他們推算應該是快靠近小平州時才會被襲擊,這是以一個將領的想法推算的,但江勝現在就是一匹垂死護著幼崽的孤狼,為了他的孫子,他什麼也不怕。

  砰!巨大的爆炸聲響突然響徹雲霄,熊熊的火光馬上就把黑夜照成了白天,爆炸聲持續不斷,還夾雜著馬兒的嘶鳴聲。

  所有士兵都照著平時的訓練趴臥在地上,有些人則是就地找掩蔽物,號角聲響,原本混亂的士兵都隨著號角聲而動作,繫上了長刀,變換隊形,一隊負責安撫被爆炸聲嚇壞的馬匹。

  睡夢中被驚醒的黎真已經被早一步趕來的女兵們團團包圍,護著她往後方退,司徒易幾人也都在第一時間就醒過來。

  轟隆隆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火光太盛,從遠處就能看到一群人騎在馬上衝向他們,手中不是持弓便是大刀,兵器的鋒芒在黑夜中閃爍著。

  「上馬!」司徒易率先騎上駿馬,長槍一舞,「列陣!」

  號角聲跟著變了,五百士兵眨眼間就排列整齊,該上馬的上馬,該架弓的也放好了。

  「是韃子!是韃子!」對方靠近了,一下子就讓所有人看清了對方身上的衣著,那模樣一看就知道是老對手韃靼人。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還有手雷,司徒易手一揮,喝道:「放箭!」

  四排弓兵上前,第一排搭弓放箭,射完後蹲搭箭,第二排馬上接著放箭,一排接一排,連射了兩輪後才退開。

  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敵方慘叫聲不斷,但隊伍的行進速度並未因此變慢,反而還加快速度要衝撞上來。

  司徒易手一轉,領著童千衛還有幾個貼身侍衛往前衝,一下子整個空地就成了戰場。

  黎真沒看到那血腥的戰況,她被女兵護送到營區的最後方,前後左右都是女兵,抬眼望去,兩方人在空曠的黃土地上打得火熱,司徒易那一方可說是兵強馬壯,但是另一邊的敵兵也不是簡單的,馬背上就是他們的天下。

  零星的幾個韃子突破了騎兵的包圍,衝向黎真她們的方向,護衛她的女兵約莫只有五十人,卻一點也不怕那些凶殘的韃子,一樣扛著刀劈斬下去。

  零散的人越來越多,黎真越退越遠,已經退到一顆巨石遮擋的後方,戰場上是什麼情況已經看不到了,她身邊的女兵都警戒著,將偶有幾個漏網之魚全給截殺。

  激烈的戰爭一直持續到了天際微白時,才以韃子竄逃結束。

  士兵們忙著清理戰場,司徒易這方傷亡不多,躺下的幾乎都是韃靼人。

  「這是兵還是匪?」趙稽身為軍師,自然不用親自拿刀上陣,但他負責左右指揮,也忙出一身大汗。

  「是兵也是匪,韃子一向如此。」果然用了手雷,那些韃子勇武,人數卻沒想像中多,五百個騎兵還沒辦法把人全攔下,司徒易對此很不滿。

  「不過,能確定目標的確是黎姑娘。」童千衛說道。雖然在戰場上忙著,但他們幾人也不瞎,那些逃脫的韃子可是一股腦的往黎姑娘的方向衝。

  「王爺,看樣子,可不只是九黎之亂,我擔心……」越稽想起前陣子收到的消息,西北跟北疆兩地的韃靼人蠢蠢欲動,如今又出現在大豐的土地上,還帶了殺傷力強大的武器,他怕這只是一個開端。

  司徒易看著旁邊堆疊的韃靼人屍體,沉聲道:「要快點平定九黎之亂。」不知道壽王那邊的進展如何?已經平安到達北疆了嗎?北疆又是什麼樣的局面?

  「我領兩百人馬進城,讓源州城守備派人幫忙收拾善後,千衛,你留在這裡善後,落日之前到源州城會合。」司徒易說道。

  「是。」童千衛應聲。

  司徒易策馬直奔黎真的所在地,女兵中也有些受了傷,但幸好都不算太嚴重。

  黎真在女兵中央被保護得好好的,她喊道:「司徒大哥,我在這。」

  司徒易策馬到她身邊,確認她沒有受到傷害跟驚嚇,對一旁的幾個女兵吩咐道:「我們先進城休憩。」

  等趙稽點齊了人馬之後,一群人先行出發前往源州城。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11:01 AM 編輯

【第七章】

  九黎山——

  九黎族裡的女媧神像前,一向都是九黎族老人聊聚會的地點,只是現在是一片死寂,曾經美麗祥和的部落,氣氛十分詭異又緊繃,總是有一群穿著胡袍的人在寨子裡走來走去,腰上都帶著武器。

  寨子也被分為兩邊,一邊被這些人緊緊盯著,另一邊則是原本九黎族人所在的地方。

  「爺爺,大祭司跟長老他們沒事吧?都已經快一個月了,怎麼算……都斷糧了。」馬月縮在屋子裡看著外面。

  一個月前,寨子裡爆發了江長老跟大祭司兩派的戰事,江長老一直逼問大巫女去了哪裡,大祭司那一派的人死也不肯說,雖然大祭司一派拼死抵抗,但江長老人太多了,而且江長老居然從山下帶韃靼人進寨子!

  對抗失敗的大祭司一群人,全都被押到寨子後面破舊的石屋,被當成犯人一樣關著,每天只給極少的水跟食物,而且天越來越冷了,也不給衣袍,這樣下去會把人活生生凍死。

  老人家抽了一口大煙,緩緩地吐了出來,蒼老的臉上也是無可奈何,「唉……」

  「爺爺,你別光嘆氣,想想辦法啊!」馬月關上窗戶,回到爺爺身邊著急地催促道。

  馬大爺還是沉默不語,靜靜地抽著大煙。

  「爺爺!」馬月拉著他的手搖了搖。

  馬月瞪著眼睛不肯進去,馬嫂子聽見爺孫倆說話的聲音,瞧一眼憋著氣、紅著眼的女兒,嘆了一口氣走出來拉著馬月進去了。

  「阿姆我不要進去,阿姆……」

  馬大娘也從裡間走出來,看著丈夫一口接著一口抽著大煙,沒好氣地道:「老頭子,別抽那麼多,當心又咳嗽。」

  馬大爺不說話,狠狠地又抽了幾口,馬大娘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嘆氣。

  這時,一道嬌小的身影悄悄地從屋後離開,敏捷地避開巡視的人,穿過小巷弄之間,朝後山的方向走去,幾百名士兵散落在山林裡,身上都用著枯草枯枝遮掩。

  蘇邦、趙稽還有司徒易聽完探子傳來的消息之後,回身走到臨時駐地。

  確定大祭司一派的人被關押的位置之後,接下來要進行的就是救援了,走運的是,對方把他們全都關在石屋裡,不必擔心會誤傷無辜,司徒易當機立斷,開始調派人手。

  天漸漸黑了,日落之後,司徒易一行人就出發了,雖然是冬天,但野草的生命力比什麼都旺盛,掩蓋他們的行蹤並不難。

  在司徒易他們攻打山寨的同時,黎真也跟著進去了,然後她看見了夢中的場景,在這一夜裡實現。

  火光照映下,冷峻的臉龐沾上一些血漬,目光冷冽,長槍化為銀龍快速又猛烈地將敵人擊倒。

  「姑娘,石屋的敵人已經清理完畢,我們可以過去了。」女兵隊長走到她身邊說道。

  「好。」黎真點點頭,隨著女兵隊長一起往石屋走去。

  石屋前的空地上,或坐或躺著好些人,也有一些當初潛伏起來的族人,看到大豐的士兵衝進寨子中,他們反應快速地向石屋幫忙救人。

  「大巫女……」聚集在石屋的族人都認出黎真。

  黎真四處張望尋找著,「大祭司跟其他長老呢?」怎麼沒看到人?還有嚴希跟黎婷呢?

  「在這裡。」馬月跟幾個族人一起扶著瘦骨嶙峋的阿賀達走出來。

  「大祭司,嚴希跟婷婷呢?」黎真緊張的問道,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好快。

  阿賀達緩緩地搖頭,「江勝把他們帶走了。」是他沒有用,以為至少能保住兩個孩子,但他沒想到江勝居然會跟韃靼人勾結在一起。

  「什麼!」黎真的心狠狠一抽,錯愕地瞪大雙眼,「婷婷……婷婷被帶走了?江長老把他們帶去哪裡了?」

  阿賀達虛弱地道:「黎真,不要太擔心,江勝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的。」江勝把他們都帶走,也只是為了要脅迫黎真而已。

  黎真也知道這一點,但她還是沒辦法不擔心,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江長老到底把嚴希跟婷婷帶去什麼地方了?

*             *             *

  司徒易當初決定幫忙平定九黎之亂時,絕對沒想到會得到江勝通敵叛國的證據,這算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原來江家除了紮根九黎,還將勢力往外擴張,關外藥物稀缺,藉由藥材的流通交易,江家慢慢發展出龐大的貿易與消息流通的管道,暗地裡與韃靼等外族都有聯繫。

  韃靼對中原一直野心勃勃,有人主動送上門想當內應還不好嗎?江家嫡支當年隨著嚴密一脈起被趕出中原,後來偷偷回九黎族,而旁系只是降罪奪去功名,並且三代不予參加科舉、武舉。

  司徒易很懷疑,齊太祖這麼雄才大略的君王,怎麼沒派人緊盯著嚴、江兩家的動靜?

  總而言之,藉由江家在中原活動的力量,韃靼也得知了不少消息,雙方裡應外合,挖了不少大豐的東西,慶幸的是,在大豐朝中的江家並沒有參與其中。

  司徒易等人在九黎族和小平州裡江勝的據點搜出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收賄官員和武將的名單,回到西北後,司徒易派蘇邦將這份名單送至京城,同時也收到了北疆傳來的消息,壽王平安達北疆,李王修復鎮關石等等事情。

  司徒易是帶著黎真一起回西北的,原本他以為黎真會留在九黎族,沒想到她居然跟著他回來。

  剛回到西北,司徒易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光是在西北有接受江家賄賂的文武官就超過二十人,這些人的官位不高,但密密麻麻也是織成了一道網,處理起來很是麻煩。

  黎真跟隨司徒易回到西北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為了黎婷跟嚴希,她直覺西北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了結。

  忙碌的日子過得很快,一下子將近一個月就過去了,這段時間,江勝他們就像突然消失無蹤,完全沒有他們的消息。

  黎真的一顆心始終高懸著,七上八下的,她就這樣撐著、熬著、等著,最終還是承受不住,病了,而且來勢洶洶。

  「怎麼到現在才來稟報?」司徒易接到消息匆匆趕到黎真住的院子,就見她虛弱的躺在床上,一張臉燒得紅通通的,嘴唇卻是蒼白發乾。

  「前些日子姑娘就有些不適了,奴婢說要請府醫瞧瞧,但姑娘說不用……」青鳴聽岀王爺語氣裡的責怪,囁嚅地回道。

  「所以你就不顧主子的身子了?」司徒易不悅的反問。

  青鳴與青枝都嚇得不敢說話,還是黎真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司徒大哥,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自己大意了。」

  「大、大姑娘,喝藥吧。」黎可端著剛煮好的湯藥走過來。

  「下去吧。」司徒易對青鳴兩人揮手。

  青鳴兩人彷彿得到大赦一樣,低頭行禮後就快速退出房間。

  黎真求了情,也不想再多說,畢竟這是他的府邸,她偏頭對黎可笑了笑,撐著坐起身來,接過黎可手中的藥碗,一口氣將湯藥喝下肚。

  「黎茶開的藥太苦了吧。」黎真覺得舌頭都被苦到發麻。

  黎可跟黎茶是這一次陪黎真一起來西北的兩個族妹,雖然同姓黎,但彼此血緣已經很淡了,因為要到中原人的地盤,她們也不好直呼黎真大巫女,只好改了稱呼,另外還有兩個護衛藤牙跟馬重也跟著來了。

  「茶茶說你病得重,得洩洩火氣,讓你好好休息。」黎可好奇地打量坐在床邊的司徒易,覺得他跟大巫女好似挺親近的。

  「好,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難得司徒易來,黎真想跟他說說話。

  黎可點點頭,很聽話地拿著空碗要離開,臨出門前,還是忍不住好奇多看他們們一眼。是她多心了吧,大巫女可是終身要侍奉女媧娘娘,不能嫁人的,更別說嫁給中原人,他們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司徒易的語氣有些不好,臉上也帶著怒意。

  雖然他有些凶巴巴的,可是黎真瞧他那模樣,心裡就是覺得甜甜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擔心黎婷他們,沒想到這樣就病了,要不然我的身子一向很好的。」從小到大,她生病的次數可是屈指可數,哪裡知道這一次會病得狠了,她自己也嚇一跳,還好黎茶精通醫術。

  看著她異常艷紅的臉蛋,加上她明明身子不適,還依然對他擺出笑吟吟的模樣,完全不遮掩對他的感情,這讓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快,他的目光在她勾起的紅唇稍作停留,接著眼瞼低垂,見她擱在紅色被子上的柔荑顯得有些蒼白,他的眸光閃爍了下。

  他伸出黝黑的大掌,輕輕覆上她白嫩的手背,「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她一心只想著族人、妹妹……她怎麼就不多替自己想想?

  黎真輕應一聲,「嗯。」因為體熱,她只能感受到他手掌的重量,他一定不知道,他現在低垂的目光中流露出多少憐惜,光是這樣,就夠讓她心滿意足了。

  「好好休息吧。」司徒易扶著她躺好後,幫她掖了掖被子。

  她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不過藥物開始發揮作用了,她覺得頭腦更加昏沉,看著床邊的人,慢慢閉上眼睛。

  確定她睡熟了以後,司徒易起身想回前院處理事情,卻感覺到衣角一緊,他低頭一看,她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出了被子,緊緊拉住了他衣袍的一角,他看著她的手許久,又坐回床邊。

  「傻姑娘。」他握住那素白的小手,輕聲低喃,沒有察覺到他的語氣流露出一絲絲的溫柔。

  黎真病了幾天,這些天,司徒易不管怎麼忙碌,都一定會抽空去看看她,並告訴她追查江勝他們行蹤的情況。

  然而江勝一行人好像消失了,怎麼也找不到人,就連他備下的那些商隊、商會也都沒有任何動作。

  日子越是平靜,黎真越是不安,如同暴風雨的前夕,一切的寧靜都只是為了那更強的破壞。

  果不其然,先前聖上接到司徒易的密摺,他手中留有嚴密的羊皮手稿,而北疆那兒也發現了齊太祖的手稿,為了那本手稿,聖上派了壽王前往北疆,又為了分散注意力,故意洩露西北也有一本手稿當餌,派遣另一名翰林來西北取物,先前壽王受到攻擊不得不跳水逃生,失蹤了一段時日,好不容易千辛萬苦地到達北疆李王的治地,而另一個來此的翰林就倒霉了,一路上前後受到五次攻擊,好在對方不是想要他的,只是想綁走他。

  只是運氣好也抵不過人心,原本司徒易派去支援的人手都已經到了會先城等著與那名翰林會合,哪知道翰琳還沒到會先城,對方便傾巢而出,不惜犧牲人手,硬是將那名翰林給綁走了,不幸中的大幸是,對方需要那名翰林翻譯手稿,所以不會要他的命。

  而西北的麻煩也是不斷,不光是韃靼人,就連些外族都趁邊疆情勢不穩開始作亂,北疆那兒發現有村落被韃子給滅村了,死傷慘重,西北等地也有不少外族士兵騷擾邊境,就連關王府裡也是時不時有死士出現,整座城都已經進入備戰狀態。

  司徒易這段日子常常出城,領著兵馬巡視邊界,在趙稽的建議下,他將老王妃還有些婦孺們都暫時安置到秘密的安全之地,他原本想將黎真也送去的,但是她不肯,如今收到翰林官員被擄走的消息後,他忍不住又提了一次。

  「我走了,只怕江長老會更瘋狂,如今這城裡,也不知道誰到底是江長老的人,太危險了。」黎真沒想到江長老這麼厲害,原本已經清掃過一次的關王府裡,居然還有他們的人。

  第三次差點被綁走之後,她現在幾乎都跟在司徒易的身邊,她完全沒料到一個倒茶的丫鬟和一個守門的小廝會暴起攻擊,豁出性命也要帶走她。

  「若非他是敵人,我真的佩服他。」趙稽被弄得焦頭爛額,悻悻然地窩在椅子裡,他已經超過三天沒有洗澡了。

  「馬個巴子!這老混蛋別讓我找到,老子一定砍了他!」蘇邦更慘,第二次冒岀來的刺客是個倒水的丫鬟,而且是個常見的眼熟丫鬟,他沒設防就被她狠狠用花瓶砸了腦袋,還好他頭夠硬,就是被砸破個洞,沒什麼大事。

  「這個太心狠手辣了。」趙稽搖搖頭道。

  攻擊的小廝、丫鬟最少都在王府中當了有六、七年以上的差了,而且都還有家人,可是事後追查才發現,他們的家人都失蹤了,找了幾天之後,他們在城北外的亂葬崗裡找到那些失蹤的人,每個都是臉色發黑,一看就知道是被毒死的。

  黎真幽幽地吐了口長氣,黎茶去看過那些被毒死的屍首,確定是江長老的手段,以前九黎是專醫不專毒,只是江長老一派的人後來開始研究起毒,幸好那些毒藥對九黎的人作用並不大,她那時還覺得疑惑,為什麼沒有用的毒藥,江長老卻一直在做?原來那些毒藥都拿來控制別人了。

  「壽王與李王都要到西北,這段時日再多注意點。」司徒易慎重地說道。

  「那個翰林被抓走後,咱們府裡安穩了些,也不知道是暗樁子死光了,還是怎麼著。」蘇邦納悶地摸摸下巴的鬍子。

  都不是……黎真臉色僵硬,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因為江長老知道,只要他找到了神石的所在地,她自然就會去找他,畢竟黎婷和嚴希都在他手裡。

  除了司徒易之外,其他人都沒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等到他們話說完離開書房後,司徒易才走到黎真身旁,握住她的手。「不用擔心,我會跟你一起去的。」

  黎真錯愕的抬眼看向他,「太危險了。」她心裡隱隱有個憂慮,萬一神石已經失去了力量呢?別說失去力量了,就算神石還有逆天的力量,她怎麼可能聽江長老的話施展禁術?況且她也施不出來。

  司徒易微微抿嘴,「他們已經動搖到大豐的根基,聖上不可能饒過他們的,不論危險不危險,這都是我要做的,延續了那麼久的荒謬事,是該有個結束了。」這一次名單顯露,才讓聖上知道了太豐有多危險,若是放任下去,只怕百姓又要陷入戰亂之苦,這也是他不願看到的。「那些韃靼人對大豐虎視眈眈,就像狼一樣,有機會就咬上一口,邊關已經有太多人犧牲了,我們需要的是安穩的盛世。」

  西北雖然商貿發達、人來人往,但真正的居民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多,長年的戰亂讓人口銳減,十室九空,小時候他曾看過一些被韃子糟蹋過的村子,直到大豐建立了將近二十年,仍舊沒有多少村民居住。

  想殺一個人很快,但要一個生命長大卻需要漫長的時間,他所需要的,就是守護這個時間。

  「這是我應該做的。」他蹲下身子與她目光平視,一向冷峻的臉龐,難得露出了一抹笑。

  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眉眼間的堅毅感染了她,她低下頭,額頭抵著他的,兩人呼吸交纏,「對不起,你肩上的擔子已經夠沉重了,我們卻還造成你們的困擾。」

  在她原本的印象裡,西北關王只是一個厲害的王爺,他會幫助九黎平定內亂,但是當她真的來到他身邊,她才發現駐守在邊疆的王爺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每一天都熬到了深夜,有數不清的卷宗要看,還有巡視不完的領地。

  黎真抬手摸摸他的臉,「你辛苦了。」這樣一個男人,在夢中她看到的只是片段而已,現實是經過什麼樣的磨練,他才會這般果敢堅毅?

  她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臉上,低垂的羽睫輕顫著滑過他的眼皮,他突地心念一動,輕輕吻上她的唇。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下,不由自主地縮起肩膀,隨即她整個人落入他的懷中。

  這個吻,很輕很輕,讓兩顆心緩慢地靠近,空氣中都是甜軟溫馨。

  唇齒交纏後,司徒易抱緊懷中的人,「放心吧!」等一切結束之後,他們之間也該有個定論。

  他對她的感情或許還不到愛,但他知道他喜歡她,這個善良又神秘的姑娘,不知不覺占據了他的心,她的感情濃烈也直接,他也不想逃避,真心希望這一切結束後,她能陪在他的身邊,他希望和她成為像爹和娘那樣的夫妻,會生氣、會鬥嘴,也會在生死交關時,勇敢地陪在彼此身邊。

  希望有一天,他倆能擁有那樣對彼此的深情。

  黎真點點頭,嬌軀不由自主地又往他身上貼近一些,他身上傳來的熱度,安撫了她躁動不安的心。

*             *             *

  黎可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屋子裡沒人後,走到正坐在床上收拾被子的黎茶身邊,喚了一聲,「茶茶。」

  「嗯?」黎茶轉頭看她。

  黎可猶豫了一下,說道:「茶茶……你會不會覺得大巫女好像跟王爺親密了一些?」王爺一直把大巫女帶在身邊,好幾次吃飯的時候,她都看到王爺夾菜到大巫女碗裡呢。

     她是不知道中原人的習性,不過在族裡,除了家人之外,只有愛人才會這麼做。

  黎茶點點頭,繼續手上的動作,「你現在才發現?」這麼遲鈍。

  黎可大吃一驚,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早發現啦?」看到黎茶點頭後,她又搖她的手,「那你怎麼都不說啊!」

  「有什麼好說的?大巫女也是人,有喜歡的人不是很正常的嗎?」黎茶抽回自己的手,在他們族裡,有喜歡的對象互相告白,通知阿爹跟阿姆後就能選個日子在一起了,大巫女都是個大姑娘了,而王爺是拯求村的大英雄,會喜歡王爺也是很正常的。

  「不是啊,茶茶,你忘啦,大巫女是不能成親嫁人的!每一代都只會出一位大祭司或大巫女,他們終身都要服侍女媧娘娘,不能嫁人的。」黎可擔心的是這個,萬一大巫女愛上王爺卻不能在一起,那該有多傷心啊。

  黎茶瞥了她一眼,「你說的事,大巫女會不知道嗎?別操心了,大祭司不是還在嗎?」大巫女也是人,喜歡男人嫁人生子又怎麼了?

  她剛來就發現大巫女喜歡王爺,反正大祭司還活著,要不撐一撐,等到下一任大巫女出現不就得了,做啥不成全這對有情人。

  「但是……哎呀,這是違反族規的。」黎可更怕的是這個,到時候大巫女可得受懲罰的。

  黎茶生氣地瞪她一眼:「什麼族規不族規,可可,我們可不能那麼過分,這些年大巫女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你不清楚嗎?」想到那些年大巫女為了族人委屈求全的日子,她心都疼。

  黎茶是族裡其中一個醫術精湛的,多少次大巫女受了罪不敢跟黎婷說,都是她幫忙治療的。

  「你還記得江長老為了逼問大巫女神石的下落,要她一宿又一宿地跪在月前祈求神諭,大巫女跪得雙腿都發紫了還不能起身,要是大巫女不從江長老就折騰其他族人,這都是什麼日子!」黎茶越想越氣。

  黎可低下頭,吶吶地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只是擔心大巫女嘛。」她當然知道事情若能像黎茶想的那麼簡單就好。

  黎茶紅了眼眶,「我才不管你是怎麼想,總之大巫女這些年為族裡犧牲得夠多了,我們不能這麼自私。」黎真從當上大巫女之後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如今有人疼,她只希望大巫女能夠幸福。

  「唉……我就說說嘛,你別生氣。」黎可慌張地搖手擺頭,她是真的沒有惡意。

  抹去眼角的淚珠,黎茶將被子疊好,「你別多嘴,我們就靜靜地看著就好,王爺感覺上也不是始亂終棄的人,肯定會有辦法的,我們只要站在大巫女那邊就成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生氣。」黎可不敢再招惹她,閉上了嘴,回到窗前的矮榻上坐著,把先前放到一邊的衣服撿起來繼續縫製。

  兩人各坐一頭,誰也不跟誰說話。

  正好送黎真回來的司徒易沒想到會聽到兩人說的這些話,不過他只聽到了後半部黎真受罪的那些,他下意識轉頭看她。

  黎真也有些愣住了,只能安撫地朝他笑了笑。

  司徒易的臉色一片鐵青,拉著她往外面走,繞進去東廂的小書房後,將人一把扯到自己面前,帶著怒意壓低聲音質問道:「為什麼不說?!」

  去九黎前的那段日子,他們聊過彼此以往的生活,可是方才她那兩個族人說的話,她完全沒跟他提過。

  怒火一陣陣地猛烈從心底竄燒,他多想現在就把江勝那個老賊給殺了!他怎麼能如此對待她!

  「都過去了,說了沒意義。」知道他不是生自己的氣,黎真拍拍他的胸膛,怕他氣壞身子。

  司徒易沉著一張臉,過去的事?他早該知道的!那個叫做江三的人闖進王府對她如此凶殘,他本以為只是被逼急了才這麼做,原來不是,他不用想也能猜到她在九黎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這樣的虐待是從多久以前就開始了?!

  他的心狠狠地抽疼著,但他不敢伸手抱她,就怕控制不了自己現在的力道,會不小心傷了她。

  黎真抱著他的腰,小手不停地搓撫著他的背,「都過去了,你別這樣,我怕。」她不由得紅了眼,他眼中的殺意是如此明顯,就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似的嚇人。

  他深呼吸一口氣,逼心緒稍微冷靜一點後,才抱住她,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恐怖的神色,不過他在心裡暗自決定,有機會肯定要當場誅殺了那個老賊!不管聖上是怎麼想的,他絕不留一絲機會!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11:58 AM 編輯

【第八章】

  暴風雨還是來臨了!

  韃靼人主動挑起攻擊,西北頓時變成了戰場。

  司徒易身為王爺,自然岀城領兵作戰去了,黎真則是留在王府。

  原來喧鬧的街道如今是一片靜寂,主要的幾條大街上都搭起了棚子,傷兵不斷地從戰場上被運回來城裡醫治,全城的大夫都出動,婦女們挽起袖子,幫忙熬藥、烹煮白布。

  蘇邦這一次負責守城,每天都在城中巡視,戰事似乎有些膠著,那些韃靼人不知從哪兒得到大批的手雷與地雷等物事,全都拿來用在對付西北軍上了,兩方打得如火如荼。

  冬日的夜晩來得特別的快,黎真站在城牆上看著滿天的繁星,低喃道:「帝星在閃爍……」還好貪狼與破軍都十分明亮,穩穩地護住了帝星。

  「帝星在閃爍是什麼意思啊?」大半夜裡,蘇邦陪著黎真在城牆上吹冷風,她的話每每聽起來都帶著玄機,他常常不明自,但是帝星閃爍一聽就覺得不是好話。

  「沒事的,有貪狼星李王、破軍星關王兩顆戰神星守護著,大豐會勝利的。」這一次的戰爭對大豐來說,或許是好的,帝星雖然閃爍卻十分明亮,又有兩星守護,以後應該會邁入盛世。

  遠方戰場上的天際在她眼中看來,是一陣血紅與灰色的氣,那是死在戰場上的士兵散發出的怨念,有韃靼人,還有大豐的士兵們……那些想回家的兒郎,他們的哭泣聲在風中讓她聽得心都疼了。

  「那就好。」蘇邦掏掏耳朵,他還是聽不懂,但只要大豐會打贏就好。「走唄,越來越冷了,別又病了。」要不是她一直拜託,他也多少知道她有奇特的能力,否則他是不會帶著她上牆頭的,要是下面有神射手,她這是多好的靶子啊。

  「蘇副將,明天能幫我設一座祭壇嗎?」不能上戰場,她也想為這些士兵做一些事,就連黎可與黎茶都投入了醫隊的救助,只有她,不能出現在人多的地方,以免又因為她而造成傷亡。

  「嗯?你想幹麼?」蘇邦好奇地問。

  黎真手指著戰場的方向,對著半空中說:「那裡有人。」接著她回過頭看著蘇邦。

  蘇邦先是一愣,隨即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竄了起來,他猛地肩膀一縮,「你你你……你說那裡有人?有有有什麼人啊?」該不會是那些……他越想心跳得越快,還吞了口口水。

  她訝異地瞪大眼,原來蘇副將怕鬼啊?她伸手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沒事的,只是一些想回家的兒郎。」

     他腦筋轉了轉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臉上的懼意消失了,換上的是些許傷感,「你是說戰場上的那些士兵嗎?」打仗哪有不死人,在戰場上犧牲是理所當然的。

  「嗯,我想跳個鎮魂曲,引這些兒郎回家。」就算殘破的身軀還沒辦法回來,至少讓他們的英魂先回到故里吧。

  站在城牆上的黎真一直不敢低頭,因為城中除了搭起的棚子之外,還有許多素布白幡,就近住在城裡的戰死士兵的家屬,都已經擺上了靈案,就等戰事結束後迎接自己的兒郎。

  她不敢看,那些婦人的臉上是已經習慣的神色,但眼底的悲痛卻讓她的心跟著揪緊。

  蘇邦靜默了許久之後點點頭,「我知道了。」

  兩個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轉向戰場,希冀著這場戰爭可以快一點結束,犧牲的人越少越好。

  過了兩天,蘇邦將祭壇備好了,黎真換上了大巫女的祭祀正裝,坐上馬車,原以為很快就會到達了,沒想到馬車行駛了好長一段時間後才停下。

  「這是?」眼前的祭壇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大,鋪著繡著司徒家家紋的深藍色地毯,一個是放在正中央,裡頭燒著熊熊烈火。

  「我們都在這裡舉辦慰靈祭,這個祭壇可以嗎?」蘇邦看向她,這個祭壇離戰場很近,也是他有私心,他知道黎姑娘不是那些江湖騙子,她是真有些神秘力量的大巫女,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幫忙帶領戰友們的亡魂回家。

  祭壇的下方站著兩排綿延到遠端的士兵,每個人身上都綁著白色的素布,神情慎重而哀傷,士兵之間站的是普通的百姓,都穿著一身白衣。

  「他們都是……一些沒找到屍骨的士兵家屬。」蘇邦語氣沉重。

  黎真的心好沉重,她取下身上的披風,蘇邦這才看清楚她今天穿的衣服非常特殊。

  黑色的衣衫層層疊疊,用金線繡著奇特的花紋,仔細一看是一朵朵盛開的金蓮,一旁跟隨而來的還有同威城慣用的風水先生,對方一眼就認出了上面繡的是神話中的功德金蓮,傳聞功德金蓮有淨世破邪、功德造化之能,沒想到會有人將金蓮給繡在衣服上。

  「幫我擊鼓吧。」脫去鞋襪,黎真在手腕和腳踝都套上了一串銀鈴,手腳擺動,銀鈴的聲音在空中飄散,在這寂靜的夜裡特別的明顯響亮。

  蘇邦點頭,走到一旁搬來的大鼓旁,舉起鼓棒,用著最真摯的心敲擊。

  咚——咚——咚——咚——沉重的鼓聲往四周蔓延開來,黑夜中,風聲更大,火光明明暗暗地顫動著。

  叮鈴鈴——叮鈴鈴——鈴聲隨著鼓聲而響,黎真走到祭壇的中央,對著明月仰望膜拜,閉上眼睛,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

  鈴聲不停地響動著,祭壇上的人隨著鈴聲開始起舞,緩慢舞動的身影,沒有華麗的動作,卻有一種很奇特的寧靜,好似天地間只剩下這個人。

  黎真全神貫注,一彎腰,攤開的雙手中閃現點點光芒,轉身,她將光芒撒在四周,飄逸的光芒就像受到什麼指引似的,慢慢地飛向空中散開。

  「兒啊……回來吧!」

  「爹!爹!回來吧——」

  戰士的家屬不知為何全都看得淚流滿面,有幾個上了年歲的婦人忍不住哭喊起來。

  嗚咽的悲泣聲在風中傳著,火焰前的黎真快速地旋轉,雙手高舉在半空中,一點又一點的光點從她手中不停地飛到半空中,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黎真不知道自己旋轉了多久以後,才感受到那一份天地的力量,腳步一停,拍頭看向天空。

  所有人都跟著她的目光望去,明明是黑夜,半空中卻飄來了許多光點,密密麻麻的將黑夜都點亮了。

  「回家吧。」黎真汗如下,唇色也有些發白,臉上卻是滿足的笑,她雙手輕輕搖動,那些光點就像受到指引一般向下或遠方飛去。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幕,很多人都在今夜看到了一生從未看過的光景,光點慢慢地散落在眾人的眼前。

  一名六十多歲的老婦人怔愣了一下,伸手輕輕地捧住了自己面前的光點,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突然湧上了胸口,她把光點緊緊地握在胸前。

  「我兒啊……你總算回家啦……」眼前彷彿還有小兒子出征前最後展露的笑臉,老婦人捧著光點哭得不能自己。

  哭聲此起彼落,一聲聲的呼喚聲,令人難受,天地彷彿也受到了感染,細雨紛紛落下,就像老天爺也在為他的孩子掉淚。

  黎真雙手輕捧在胸前,跪在祭壇上,閉上眼睛,誠摯的感謝蒼天的指引與憐憫,送這些大豐的兒郎回到他們親人的懷抱。

  蘇邦抹去眼角的淚,將鼓棒交給一旁的人後走到黎真面前,單膝跪在她身邊。「謝謝你。」他覺得那些光點就是弟兄們迷失的靈魂,現在他們都能夠回到家人的懷抱了。

  她緩慢地睜開眼,對他笑,「這是我應當做的。」接著,她的目光向他身後飄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司徒易出現在祭壇這裡。

  司徒易兩天前收到蘇邦的消息後,就等著兩天後要在祭壇這裡見見黎真,沒想到居然會看到這可以說是奇蹟的一幕。

  「辛苦你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將還跪在地上的她拉起來。

  蘇邦也跟著起身,識趣的退開。

  黎真搖搖頭,笑而不語。司徒易知道她累了,吩咐士兵讓人群散去,帶著她走另一條路去軍營休息。

*             *             *

  黎真緩緩地睜開眼,視線還有些迷濛,她慢慢地起身之後,坐在床上發呆。

  剛剛她好像作夢了,她夢到自己在一個很寬闊的地方,一座凸出的石臺上放著一個巴掌大的木盒子……那是什麼?

  司徒易端著食物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她坐在床上發呆,「還好嗎?先洗手吃點東西吧。」他將食盤放到一邊,把洗手的盆子端到床邊的几上,見她還是有些出神,他摸摸她的臉,柔聲問道。

  「我在軍營嗎?」黎真搖搖頭,問道。

  「嗯,昨天晩上就開始下雨,那些韃靼士兵沒有繼續進攻。」韃子就算拿了手雷與地雷也不知道要注意保存,夜裡突然下了雨,那些放在外面的手雷都濕了,現下正忙著要收拾。

  「喔。」她點點頭,目光掃過自己的衣服,不一樣?「你幫我換了衣裳?」昨天她上了他的馬後就睡過去了,瞧瞧外面的天色,雖有雨勢,但看得出來是白天。

  「嗯,你的衣服全濕了,我讓人冼了,晚點就送回來。」見她遲遲不洗漱吃飯,他索性抓著她的手浸到水盆裡。

  水是溫熱的,黎真感覺到指尖的冰涼一下子就被帶走了,而且看著他的大手牽著她的小手,她忍不住欣喜的笑了。

  司徒易的嘴角也跟著微微上揚,搓揉了一會兒就把她的手給拎出來了,還細心地準備了乾布擦拭。

  「吃飯吧。」拉過一旁能放在床上的矮几,把熱騰騰還在冒煙的早飯端過來,簡單的五顆大白饅頭,一碟小菜跟兩顆水煮蛋,還有一碗熱呼呼的羊肉湯。

  黎真都不用動手坐在床上就等著吃,和和美美地用了一頓簡單的早飯,她就從床上起身了。

  她看到桌上放了許多戰略圖還有地圖,隨意地撥了撥,想來是她睡著時他來踣著她帶來看的,「這仗……還會繼續打嗎?」

  「還會有幾場零星的,下雨算是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一般來說,這個季節只會乾冷不會下雨,再冷一些多是下雪,沒想到突然下雨,讓韃子的火藥都濕了,西北軍的都放在倉庫裡,不會有這問題,只要沒了火藥這東西,擊退韃子是很快的事。

  「對了,江勝的去處,大概有個猜測了。」這幾天他不是光打仗而已,江勝雖然沒有現身,但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已經可以推算出他去了哪兒。

  「真的嗎?」黎真道。

  司徒易拉著她一起到旁邊的榻上坐下:「你還記得你跟我說的故事嗎?」

  「不是故事。」她說的都是事實。

  「嗯,你是否聽過一個傳聞,齊太祖當初平定天下時,將搜羅來的金銀珠寶藏了起來。」

  黎真點點頭,「這個我知道,不過這只是市井傳聞不是嗎?我們族裡有記載,根本就沒有這件事。」不光是族中的書有記載,就連嚴密的羊皮書上也有寫,而且還特別說了寶藏或許是為了蒙騙有心之人等等的話。

  「沒錯,一開始聖上與壽王他們也認為是無稽之談,我們推算過,這個寶藏的傳聞,是從嚴密一脈被趕走後才傳出來的。」他們一直苦苦思索寶藏到底是什麼東西,直到黎真出現之前都還摸不著頭緒,但她出現後,他大概知道了,也許寶藏指的是神石。

  「你說你們族中的祭司為嚴密施展禁術,神石是媒介之一對嗎?」這些事情在他們聽起來是天馬行空不可能的事,但在那個時代卻是確確實實的發生,再說了,昨晚親眼見到的那一幕,也讓他相信,這世上或許就是有這種逆天的存在。

  「嗯,神石才是主要施術的東西,可是從那次之後,神石就不見了。」這也是九黎大巫女和大祭司力量衰敗的原因。

  「神石應該是被齊太祖給收走了,寶藏指的應該就是它,齊太祖下了很大的一盤棋,聖上與壽王身上各有一塊玉玨,據說是開啟寶藏的鑰匙,而北疆李王則發現了藏了許久的手稿還有小型的地宮。」這些都是他這段日子從京城還有北疆收到的消息。

  齊太祖真不愧是雄才大略的君王,居然從那麼久以前就開始布局了,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失了鑰匙就沒辦法開啟,開啟後又需要進入地宮的方法,皇家、機關谷、北疆、西北缺一不可。

  「我也覺得是這樣,以往不是沒有人想要去尋找神石,但是缺少線索,根本就沒有辦法找到神石所在。」她還是很想把神石取回來,那是九黎的鎮族之寶。

  「神石應該放在初代機關谷谷主建造的一座地宮中,等戰事平定後,壽王與李王會來找我們,一起前往藏寶地點。」一開始知道有藏寶地圖時,他還真的愣了一下,不過,他想也許一開始齊太祖並沒有想要布局這麼久,只是陰錯陽差下,才讓這件事拖了幾百年才有得解。

  他覺得,嚴密之事也許齊太祖已經知道了所有的原委,但是他也沒辦法原諒害死自己兒子的嚴密,打算將一切就留給後人處理,原本應該在齊朝時就結束這一切,齊太祖沒算到的是,嚴、江兩家的後代身體虛弱到連保命都快要成問題了。

  那個地宮一定是陷阱,也許齊太祖當年已經知道幕後黑手是進,建造地宮一方面是為了齊家後代子孫,另一方面應該也是為了想要一口氣解決背叛的江家人吧。

  「機關谷?你是說天機谷嗎?」」黎真偏頭看他。

  「對,幾代以前是叫做天機谷。」

  黎真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掌,他不解地看著她,就見她張著嘴,表情有些怪異,「初代的天機谷谷主……是九黎人。」

  啪!所有的拼圖歸位!一切果然都是在齊太祖的算計之下。

  司徒易也難得失神了,他不敢置信地搖搖頭,「果然如此,玉玨、機關、地宮、神石,這就是個陷阱。」這四樣東西,缺一不可,他的心一凜,這次的地宮之行,可能沒想像中那麼簡單。

  想到這裡,他看著她的目光多了擔憂和不安。

  「你別說,我是一定要去的,地宮中不知道會有什麼,也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神石也只有我能夠控制,再說了,江長老……應該會在那裡等我。」一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但那是不可能的,她去的話,黎婷跟嚴希還有機會能活著回來,她不去,黎婷跟嚴希就死定了。

  她說的他都曉得,但是……他嘆了口氣,不捨的把她擁入懷裡,「我擔心你。」若是可以,他真希望可以免她所苦。

  「這是命運。」早在女2百年前就注定好的命運,誰也沒辦法更改。

*             *             *

  戰事如同司徒易所猜測的那樣,又經過了幾次大小規模的戰爭後,韃靼退兵。

  關王府也迎來了幾位嬌客,壽王岳翡和他帶來的能翻譯太祖手稿的翰林大學士之女林琳,李王軒轅奉則是帶來了機關谷的傳人之——陳巧。

  司徒易處理好西北的戰事後,也趕回王府迎接兩位客人,而接待壽王跟李王帶來的女眷就由黎真負責。

  三個姑娘互相介紹過身分後,黎真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兩個人,翰林大學士之女林琳長得非常美艷,另一個機關谷的傳人則是可愛嬌憨,大眼睛眨啊眨的,而她比較好奇的是林琳。

  林琳本來就捧著一杯茶喝著,瞧黎真一直看著自己,她忍不住摸了摸臉,「怎麼了,是不是我臉髒了?」她也很好奇眼前這個容貌美麗的姑娘,壽王說她是九黎族的人,還是九黎族的大巫女。

  九黎耶!神話中的上古族群,而且還是巫女,多特別的職業啊,沒想到現實中她也會遇到這種神奇的事,呃……雖然她穿越就是很神奇的事了。

  「你是九黎族的巫女,那不就與我同源?」陳巧也很好奇,雙明眸眨啊眨的,沒想到寫在《天機密語》上的部族是真實存在的。

  黎真偏過頭,「你是機關谷的傳人?可是你身上沒有九黎的血脈。」只要是含有一絲九黎血脈她都能感受到。

  「哇喔,我不是九黎的後人,是師傅他們收養的小弟子。」陳巧解釋道。

  黎真點點頭,又好奇的把注意力放回林琳身上,「你的靈魂……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顏色的人。」她第一次看到有人靈魂散發出來的光芒是這樣的顏色。

  林琳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會吧?真能看出她來自異世嗎?「什麼顏色?」

  「是七彩的,很漂亮,我第一次見到,好特別喔。」她好想仔細瞧瞧,但又不好意思,「能擁有這樣的顏色,你應該運氣很好吧。光芒都是閃亮亮的,沒有一絲陰暗。」

  運氣好……林琳遲疑了一下,這陣子為了齊太祖的手稿所發生的種種好像不算好,不過轉念一想,能投生到異世又不愁吃穿,似乎也挺不賴的。「嗯,算好吧。」該不會她的好運就全用在投胎上面了吧。

  「那我呢?我是什麼顏色?」陳巧一聽黎真這麼說,也好奇極了。

        「你是很漂亮的白色,代表你是一個溫柔的姑娘。」黎真說道。

  陳巧聽了,也是面有一絲難色,嗯……她好像沒聽過人家誇她溫柔。

  「身為巫女,你是不是有特異,呃,特別的能力啊?像是看到鬼,跟鬼溝通啊,呼風喚雨,降妖除魔?」林琳很感興趣的問道,她記得以前看過的書上都寫巫女有很神奇的力量。

  黎真忍不住笑了,「跟鬼溝通、降妖除魔,那應該是天師才有辦法,我只是巫女,呼風喚雨更不可能了,那是神的力量。」要是幾百年前,或許她會有這些能力,現在她光是移動一塊石頭都感到吃力了。

  「嗄?都沒有喔。」林琳失落了,「我還以為巫女都是無所不能的。」

  瞧她這麼失望,黎真想了想,說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跟鬼說話我沒辦法,感受倒是可以,只不過那是一種感覺,沒辦法解釋清楚的。」

  「這樣也很厲害了,我就只會看書。」林琳聳聳肩,攤開雙手笑道。

  「那我比你好一些,我還會做機關,你們看,這就是我做的機關喔!」陳巧自得地從袖中拿出兩隻小木鳥,在木鳥上按了按,然後將木鳥放在掌心裡。

  黎真跟林琳都睜大眼睛看著,不一會兒,那兩隻木鳥居然張開翅膀飛了起來。「哇——」兩人異口同聲地驚呼,視線緊追著木鳥不放。

  木鳥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後,又回到陳巧手中。

  林琳急切的衝上去東摸摸、西摸摸,驚嘆道:「你真是太厲害了,這是怎麼做的啊?」以現在這個時代的科技,居然可以做到個木鳥飛起跟回到身邊,這是什麼原理啊?

  「這是秘密,但我可以送你一隻。」陳巧笑嘻嘻地把一隻遞給林琳。

  林琳受寵若驚地接過,好奇地摸啊摸的,但木鳥就是不動。

  「黎姊姊,這隻給你,我教你們操縱機關。」陳巧把另一隻遞給黎真,著又從袖中拿出了第三隻,熱情地教她們怎麼用。

  林琳和黎真玩木鳥玩到盡興了以後,才都寶貝地收回自己的袖子裡。

  黎真很高興認識兩個新朋友,也想展現一下自己的能力,她左右張望了一下,「謝謝你的禮物,那……你們看著那個花瓶。」她指著離她們不遠處大門旁的一個小花瓶。

  陳巧跟林琳眼巴巴地盯著花瓶,努力地看、用力的看,嗯,沒反應?兩人對看一眼,正想轉頭問黎真的時候,那花瓶突然憑空飛起摔落在地上。

  「哇!」這一次換陳巧跟林琳大叫。

  「好厲害喔!」林琳驚喜地轉頭看著黎真,卻發現她整張臉都白了,「黎真?你怎麼了?」怎麼一下子就滿頭大汗了?

  陳巧也趕緊幫忙扶著黎真坐下,「黎姊姊,你沒事吧?」

  黎真坐在椅子上握緊了拳頭,吐了幾口氣,「我沒事。」她失落地張開手掌又握拳,「你們也看到了,我就剩這麼下點特別的力量,就挪動個東西而已,再多我就會受不住。」

  「我不知道你會那麼不舒服,對不起……」林琳連忙道歉。這個有點像是現代的特異功能之類的,發功後會累嘛。

  「沒關係,不過讓你們失望了。」

  「黎姊姊,你別這麼說,你已經很厲害了,機關可是要許多材料才能成形,我還有很多玩意兒,你想看嗎?」陳巧貼心地轉了個話題。

  「好啊……」

  「我也想玩。」

  很奇特,三個女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很快地就熟悉了起來,而且莫名對彼此都很有好感。

  三個女人聊得很開心,陳巧不時展現她的小玩具,林琳則是跟她們說起了京城的繁華與熱鬧,嘻嘻哈哈地過了一個很愉快的下午。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03:08 PM 編輯

【第九章】

  尋找寶藏的隊伍終於要從西北出發了。領頭的是壽王岳翡的隊伍,他們擁有寶藏的地圖,而中間是李王軒轅奉的隊伍,最後就是黎真與司徒易,他們倆共乘一騎。

  三方人馬浩浩蕩蕩少說是百人以上的隊伍,開始前往地圖上所寫的位置,也就是傳說中的藏寶地點——位於關山渡的馬陵坡。

  「寶藏在哪裡啊?」半倚著司徒易,黎真好奇地問。都要出發了,她還不知道藏寶之地。

  「聽過馬陵坡嗎?」司徒易拉了拉披風,確定她不會吹到冷風。根據地圖看來,此次路程並沒有多險峻的地方。

  「我知道,相傳那裡是齊太祖的起義之地,齊太祖似乎也是那附近的人。」齊朝雖滅,但是世人對齊朝並沒有太多的怨念,因為從開國皇帝開始,齊朝的帝王都算是不錯的君主,最多的便是不功不過,最差最差的也就是末代君王齊惠帝,不過他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心思不在朝政上,才鬧得奸臣當道、趁機奪權,最後民不聊生、蠻族入侵其實是奸臣所創的偽朝惹的禍。

  「嗯,傳聞中齊太祖的寶藏也是藏在那裡。」司徒易對這點也是很疑惑。在大豐新朝未定時,曾有一段時日盜墓賊十分猖獗,那時可是有不墳墓遭殃,許多軍隊為了補給,挖了不少貴族之墓,而傳說中的藏寶地當時也被挖得挺狠的,地上的盜洞多不勝數,但都沒有聽說有人找到什麼東西。

  「嗯,齊太祖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黎真這輩子最常聽到的就是神石與齊太祖,尤其如今寶藏所有的條件湊齊了,她對齊太祖更好奇了。

  「齊太祖……是個好人吧。」司徒易慢慢地跟她說著那些記錄在他們家祖祖輩輩書本上的東西。

  齊太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司徒家最是明白的,司徒家自前齊開始就駐守在西北這塊土地上了,可說是西北的土皇帝,人說功高震主,以往的皇帝要是見到司徒家這樣深植在西北的家族,一定會想盡辦法刪減軍備、替換將領。

  但齊太祖並沒有,他對西北司徒家一直很信任,而司徒家世世代代也不負他的信任,彼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為報之;士為知己者死,將為效忠者亡,司徒家從沒有對不住齊家皇朝。

  黎真窩在他懷中聽他述說著過去那段歲月的故事,從他的言詞間知道了齊家與司徒家的君臣之義,就連到最後,也是為了邊關安危而協助大豐新王打天下,慶幸的是,大豐的皇帝延續了前齊的作風,還是將北疆與西北交給了軒轅與司徒兩家。

  穿過了層層的山巒河川,走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嶺,經過了大半個西北,總算到了馬陵坡,那是比九黎還要更靠近昆侖山脈的一座大山,雖然叫坡,但它跟一座大山可差不到哪兒去。

  天氣已經很冷了,眾人早已換上了厚實的冬裝,四周的山頂上都有雪花堆積成的雪白冬景,此時天也黑了,他們一行人來到馬陵坡附近的個村休整,只是此行人數太多,村子沒有這麼多屋子借他們住,村民也不放心讓他們進來。

  好在司徒易一行人早有準備,搭上了毛氈的帳子,準備就在村子外紮營休息,順便跟這裡的村民補充需要的食物等。

  「明天就要進山了,你們有心理準備了嗎?」

  林琳跟陳巧還有黎真坐在火堆前取暖,太陽下山後,只能藉由星光看到一座座矗立的黑色山景。

  「嗯,我準備好了,一想到可以看到師祖的手藝,我就覺得很興奮!」陳巧是裡面最沒有負擔的,她本身輕功卓越又加上擅長機關,擔心誰都不用擔心她。

  林琳羨慕地看著她,「真好,我真怕我進去就是個負擔。」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到時候有個萬一就慘了,不過她還是想進去,齊太祖……百分之百跟她一樣也是個穿越者。

  他的手稿是用萬國音標所寫的,如果不是跟她一樣來自二十一世紀,怎麼可能知道萬國音標這東西?而且不論是民生、政治、軍隊,他推行的政策每樣都有現代的影子,她想去看看,那麼神奇的穿越者前輩,到底在地宮中放了什麼。

  「真真,你怎麼了?擔心你妹妹他們嗎?」黎真的事情,林琳早從壽王口中知道了。

  黎真搖搖頭,「進山以後,你們一定要小心,要緊緊地跟在你們愛人身邊。」從進入這座山時,她就感受到來自血脈的力量,是黎婷,這表示江長老他們也來了。

  林琳的腦袋轉得快,加上二十一世紀的書本什麼沒寫過,她馬上追問道:「你看到什麼了嗎?」

  「沒事,我先進去休息了。」黎真不想多說,她覺得心情很沉重,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讓她有些害怕。

  林琳跟陳巧對看一眼,沒有追上去煩她,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分開各自回到各自的帳子了。

  另一邊,壽王岳翡的帳子裡,三個男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方才蘇邦去村子裡打聽,村長跟他說,十天前也有一群人進了馬陵坡。」司徒易說道。

  這群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江勝他們,但是他們只有翻譯的手稿,地圖也只有一半,他們先進山,一定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跟在他們的背後一起進入藏寶地點。

  「不論有沒有他們,我們都要進山,我們比他們有利。」軒轅奉說。所有開啟的主要條件都在他們身上,只需要擔心那些人會不會從背後補刀就是。

  岳翡的目光停在擺放在桌上的藏寶圖跟堪輿圖上,「進了地宮再想辦法把他們釣了出來,現在要擔心的是這個。」他從懷中掏出了兩塊玉玨,巴掌大的玉玨雕刻成一龍一風的模樣。「這鳳玨的的確確是從前齊傳下來的東西,但龍玨據說早在戰亂時碎了,現在這塊龍玨,是當初那名玉匠的後人所雕製,雖說他是照著祖上傳下的圖譜雕琢的,但就怕有個什麼差錯,沒辦法當成鑰匙開啟機關。」

  「事到如今,也只能試一試了,若是無法開啟,再看看陳巧有沒有辦法用別的方式打開了。」軒轅奉曾問過陳巧,陳巧也只說一切都要到了現場才知道。

  「我準備了火藥。」司徒易說。他有預料到或許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準備了火藥,一部分也是打算拿來對付江勝他們。

  「這些人,真是見不得太平盛世。」岳翡煩躁地把玉玨收回懷裡,身為大豐的王爺,他就煩這種事。「都先回去休息吧。」岳翡擺擺手,不養足精神,哪有力氣辦事啊,明天開始,才是真正的難關。

  司徒易走岀岳翡的帳子之後,看到火堆旁林琳跟陳巧坐在一起聊天,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沒看到黎真,想了想,抬腳往她的帳子走去。

  掀開厚重的簾子,他就看到黎真趴臥在床上動也不動,帳子裡的火堆已經燃起,帶來十足的溫暖。

  「怎麼自己待在帳子裡?」脫下披風,他走到她的身邊問道。

  黎真本閉著眼睛思考著什麼,聽到他的聲音,她連忙從榻上起身,「我在想事情,跟壽王他們談完了?」

  司徒易坐到她身邊,「嗯,蘇邦剛才去村子確定了,有一群人在十天前就已經進山了。」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她頓了一下,又道:「我覺得……神石好像也在。」除了黎婷之外,她還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

  「那就代表我們來對了地方。」他的大掌輕撫過她的後背,安撫她有些不安的情緒。

  「阿易,我怕。」黎真是真的怕,之前,她只簡單想著要結束一切,但真正要面對這一切,她卻害怕了,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別怕,我在你身邊。」都已經到目的地了,再怕也沒有意義,「早點睡吧,聽說在高山上呼吸會比較困難,你要睡飽一些,養足精神,明天早上我們就進山了。」

  「好,你……能不能等我睡著了再離開?」她覺得心慌,她想聽著他的呼吸聲,想他陪在自己身邊。

  「嗯,睡吧。」司徒易偏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啄,讓她躺下後,自己也掀開被子的一角,側躺著看著她。

  黎真偎著他,感受到他的體溫慢慢地滲透到被窩裡,他的味道盈滿了呼吸間,她緊繃的精神才慢慢放鬆下來,在被子裡握緊他的手,眼睛一眨一眨地,逐漸墜入夢鄉。

  凝視著她的睡臉,他的指腹輕輕在她臉上劃過,她睡得熟,並未被擾醒,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難得露岀了溫柔的神情,他心裡軟軟的,多想將她摔在手心裡呵護著,多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他不想看見她不安或悲傷,就希望她一直笑著。

  低頭輕輕地將唇貼在她的額上,帶著深深的喜愛和憐惜。

*             *             *

  在村子裡補齊了物資之後,一行人再度上路,還另外聘了村子兩個獵戶當領路人,這是蘇邦聽到村裡人說前面那群人帶了兩個熟悉馬陵坡的村民後想到的。

  這個村子有個很奇特的名字,叫守木村,大部分的村民都姓守,守華跟守野是村中兩個身手最好的獵人,常常進山打獵,對這座山的狀況非常熟悉。

  到了山下,由於這裡的地勢太過險峻,馬匹無法上山,通道又窄小,一行人只好步行向上,而且山上的空氣也比較稀薄,馬匹上山很可能會變成麻煩。

  三隊人馬,司徒易跟黎真是沒有問題的,黎真自小住在九黎山,爬山她早習以為常,陳巧跟軒轅奉更不用說了,兩個人都是武藝不俗之人,爬山對他們而言就跟散步差不了多少,唯一吃力的就是林琳了,她身嬌體弱,走了一個時辰的山路,她就已經喘到不行了,最後還是岳翡跟林琳身這的女侍衛輪流背她上山。

  兩個時辰後,一行人終於走到山腰附近,隊伍原地休息。

  守華跟守野對著司徒易這行人遞來的地圖研究了老半天,「大哥,這地圖我看有些不對。」守華看了又看,總覺得這地圖位置的確很像馬陵坡沒錯,但細節的山川卻有些對不上。

  守野點點頭,拿著地圖走向司徒易他們,一邊說道:「三位貴人,這地圖有些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岳翡剛喝了口水,他抹去嘴邊的水漬走過來。

  司徒易跟軒轅奉自然也跟著過來。

  守野把地圖往樹幹上一放,腰間的匕首直接插在地圖最上面,「貴人,您瞧瞧,這個地方我跟我兄弟看了很久,有些怪怪的。」他伸手指著地圖上的紅點左右兩邊,「我瞧這點好似在山頂附近,再往上走就是哭樹林,然後就是無回溝,這兩個地方很危險的,再說了,你這地圖上頭標的山頭跟河流,跟我們這兒的好似不太一樣呢。」

  黎真正好坐在他插匕首的樹幹附近,下意識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匕首,匕首上面好像雕刻著一個小花紋,想再仔細看一下,正好蘇邦走過來了。

  司徒易從蘇邦身上抽岀另一張堪輿圖,這是大豐創朝初期所繪製的地圖,特意從縣衙抄畫出來的,翻到馬陵坡地圖那一頁比對著樹上的地圖。

  「好像真有些對不上啊。」幾個人對照著地圖,的確是有些不一樣,最明顯的就是河流了。

  這山川地勢易改,但河道卻是很少改變的,藏寶地圖上的河道是由西向東,而堪輿圖上則是由西向南。

  「還是先上去這地方看看,都多久以前的東西,河流改道也是有可能的,縣衙有記載,四百多年前這裡曾有地龍翻身的紀錄。」出發前岳翡他們早就查過這些資料,地圖上有不對的地方他們也知道,國師蘭璿也說過河水也可能會改道。

  「這沒問題,不過待會兒咱們得趕趕路,這哭樹林太多野獸了,怕這林子的老狼聞到人味跑出來,咱們得加快腳步到無回溝才安全。」守野把地圖收起來,看了看天色,擔心地說道。

  「今晚會到地圖上的地點嗎?」司徒易追問。

  守野搖搖頭,「肯定到不了,這人多了就會拖時間。」這群人少說也有一百人吧?村子裡還待著更多呢。

  「知道了。」岳翡對司徒易跟軒轅奉兩人點個頭,兩人也頷首,轉身就去安排了。

  接下來的山路,如同守野說的一樣,越來越崎嶇,而且越往上走,野獸的足跡就出現了。

  「將軍,前面發現東西了。」蘇邦臉色凝重地低聲對司徒易說道。

  司徒易讓黎真在隊伍裡待著,跟岳翡還有軒轅奉往前方探去,往前走去沒有多久,他們就很明顯地聞到一股腐臭味。

  他們掩著口鼻走到守野兄弟身邊,兩兄弟的臉色也十分難看。

  「這是上一次進山的那一批人,這人我還有印象。」守野說道。

  樹林中,倒著好幾具已經開始腐敗的屍身,算一算有七個人,濃重的臭味在空中飄散著。

  司徒易半掩著口鼻又再向前走去。「沒有刀劍傷。」厚重的衣物很明顯是被什麼給咬破的,棉絮沾滿了血跡,這七個人的身軀也多是殘破不堪的。

  「別看啦,這是林子的老狼聞到人味出來了,咱們得快走,這狼要是吃過了人肉,就會饞的。」守野越看越擔心。

  一群人匆匆地加快速度想要走出這個密林,黎真經過那些人的時候,震驚地瞪大了眼。「江二!」」

  司徒易伸手蓋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那些東西,拉著她快步向前走。

  一群人悶著頭拼命趕路,又過了兩個時辰,才走出濃密的樹林,而天色也漸漸暗了。

  這一次紮營就簡單多了,聽守野兄弟兩人的指揮,起了三個大火堆,許多人都就地休息,在山林裡可不能吃熱食,食物的味道會引出還沒冬眠的動物,只好啃著乾巴巴的大餅。

  黎真看到了江二的死狀,怎麼也吃不下去。

  「你認識那個人?」司徒易坐在她身邊,取過她手中冷冰冰的大餅,放在火堆旁烤著。

  「嗯,是江長老身邊的人,江大、江二跟上次你看到的江三,他們都是江長老從小撿來的孩子,對江長老很忠心。」那些人雖然被野獸咬過,但是因為天氣冷,臉部並未完全腐敗,還是認得出來。

  「嗯,那就能證明江勝他們的確來了。」

  「有狼!」營地裡突然一陣騷動。

  司徒易他們抬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珠子出現在暗處,若不是火光反射,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狼蹤。

  「別動!你們別亂來!」守野白著一張臉大喊來準備取武器的人都停住了,他吞口口水,慢慢蹲低身子在地上撿石頭,一邊說道:「大夥兒蹲下,往地上撿顆石頭,頭別低下去,盯著那些狼別動。」

  大冷天裡,眾人都被四周的狼看得滿頭大汗,小心翼翼的照做。

  狼群的腳步聲在一片靜謐中聽得一清二楚,還發出長長的叫聲,「嗷嗚嗷嗚——」

  「叫啊!跟著叫!敲武器!快快快!」守野一聽就知道這是狼群在示威,連忙扯開喉嚨大吼大叫,用腳跺步,踩得石頭喀啦喀啦的響。

  「啊啊——嗷嗚嗚嗷!」聽聲音就知道狼群不少,要命的都跟著扯開喉嚨大叫,有刀的敲刀、有劍的敲劍。

  一群狼跟一群人就這樣互相嘶吼,誰也不敢移開目光,吼叫了少說有兩盞茶的時間後,狼群終於先退了。

  「別停!繼續喊啊!」守野不敢掉以輕心,這狼是最狠的,要是現在他們示弱了,馬上就會回頭撲上來。

  直到喊到最後一匹狼的身影都不見了以後,一群人這才放鬆下來。

  「老子這輩子從沒喊過這麼久。」蘇邦的嗓子都快喊啞了。

  上山的第一夜亂糟糟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的,直到了半夜,才能安心的輪班休息,當然,他們仍舊把火燒得旺旺的。

  第二天天亮之後,因邊前一晩看到狼群的關係,所有都不自覺地加快腳步想要走得越遠越好,尤其是看到他們休息地四周的腳印後都嚇死了!密密麻麻都不知道有多少匹狼!

  第二天的行程快了許多,花了半天的時間就到達了地圖附近。

  「就這兒了,我瞧那點應該是在這裡。」守野帶著他們走到奇石盤據的一個地方,不遠處有一條很小的河流,的確跟地圖上標示的地點很像。

  黎真四處看了下,這裡的地勢還算平緩,只是全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放眼看向遠方,這裡正好是山體的西側,前面有水流過,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小山頭,遠處的山巒看起來就像一條龍伏臥在雲海間,是一個很好的地點。

  找地方就得陳巧來了,她拿著羅盤在奇石間四處走動,皺著眉頭看著手心的羅盤,指針拼命地轉啊轉的轉個沒停。

  「從這棵樹開始向四周走,大家拿木棍敲打地面,如果聽到奇怪的聲音就跟我說。」陳巧把羅盤收回袋子裡,換另一個方法。

  都拿起木棍或刀劍在地上敲打,咚咚當當的聲音在奇石堆中響個不停,這一敲可是從天亮敲到了天黑,什麼都沒發現,這一晚只好在這後紮營。

  隔天天亮後,眾人以樹為中心血四周散開繼續敲,整個奇石區都幾乎都快敲遍了,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

  「奇怪……應該會有發現的才是啊。」陳巧納悶地抓著頭,頭髮都給抓亂了。

  照著祖師爺的書上記載,開啟地宮的機關是在地上的……她想了想,提氣縱身,踩著兩旁的奇石凸起往上飛去,跳到一顆高聳的奇石上往下望去。

  這奇石盤據著整個西半的山體,雜亂無章,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陣法的樣子,這裡是西邊沒錯啊,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晚上的時候,幾個人全聚在火堆旁邊苦思著,想要進地宮也得先找到地方進去啊。

  「挖洞吧,地宮不是在地裡頭嗎?」林琳提了個主意:「找幾個有可能的地方挖個洞,瞧瞧土質就知道了,不是嗎?」她說完以後,發現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不解地看向岳翡。「怎麼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方法?這是盜墓賊的方法。」岳翡反問她。

  林琳一噎,她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為以前看太多這種書跟電視劇吧,她乾笑道:「哈哈,我只是直覺想到而已……」她忘了這個年代的人對盜墓這事有多反感。

  「其實琳琳說的也對,不然挖洞試試好了,我都懷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敲了兩天,陳巧敲得頭都暈了。

  倒是黎真看了一下天上的星星,「應該沒錯,自古以來就是以左為貴,這裡是山体西側,而且奇石為陣,是這裡沒錯。」

  陳巧訝異地看向她,「這裡有陣法?你怎麼知道?」她看了兩天的時間都看不出來,黎真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那麼訝異才嚇到黎真,「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早就看出來了。」雖然第一天沒認出來,不過第二天她仔細觀察過了,這些奇石看起來雖亂,但有一些東西還是沒有變的,這個陣法在九黎書中就有記載,她以為出自天機谷的陳巧知道。

  「我沒看出來……」陳巧慚愧地搖搖頭。

  黎真折了一根小樹枝在地上撥弄著碎石,將它們慢慢地照著現在的樣式大致排列了一下,「你看清楚,這些石頭雖然很亂,但這幾個點都是陣法的邊緣,再推算河川改道後的流向、將這些奇石重新排列後……」原本散亂的奇石慢慢地看出規律,就像魚鱗狀般的散開來。

  「魚鱗陣!我居然沒看出來!」陳巧拍著自己的頭,急急忙忙就要爬起來去看看是不是像黎真說的那樣。

  「天都暗了,明天再看吧。」軒轅奉連忙拉住她。魚鱗陣不光是陳巧看出來了,在場的只要有領兵打過仗的都知道這個陣法。

  「好,真真你太厲害了,我忘記要推算河川改道這件事,就只看著石頭亂本八糟的,唉,要是師傅知道了,我一定又要被罵了。」陳巧嘟著嘴,佩服地看著黎真。

  「你只是一時忘了,我們九黎的屋舍也是照魚鱗陣分布的,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要不是因為這些石頭某幾片魚麟還維持著原狀,她也是認不出來的。

  「喔,原來如此,放心吧,明天一定能進地宮的。」陳巧對眾人點頭,知道是什麼陣就簡單了,就看她的厲害吧!

  軒轅奉好笑地摸摸她的頭,其他四人也都笑看著她。

  找到了問題點,所有人緊繃的心也就放鬆了一此,一群人圍著火光說說笑笑。

  黎真慢慢地靠在司徒易身上,兩人垂落在腿邊的手,在寬大的袖子裡交握著,如果時間能就這麼停住,該有多好……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06:45 PM 編輯

【第十章】

  有了眉目,找起來就快多了,陳巧這下子可知道人家黎真不光只是個巫女了,陣法星宿都難不倒她,她還請黎真以星宿尋位,確定陣眼的位置。反觀自己,明明是機關谷的弟子,卻沒有學到命相推演術,唉……

  又是大半天的功夫,許多奇石經過風吹日曬,出現了許多孔洞,開啟地宮機關的孔洞就在其中,不過孔洞多了一點,要花點時間找。

  摸索了許久,陳巧才確定了兩個孔洞,都在同一顆奇石上面,這顆奇石至少也要五個男人才有辦法環抱,孔洞一左一右,前後背對,她請黎真拿著龍玨站到左邊的洞之後,吸一口氣,緩緩地把手中的鳳玨放到奇石上的洞口裡。

  喀一聲,鳳玨完美的鑲嵌進洞口,陳巧吁了一口氣,總算是找對了,接著她探頭對奇石另一邊的黎真揮揮手。

  黎真拿起龍玨慢慢地推進洞口,然後聽到喀一聲,她放開了手,退開幾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可是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什麼動靜也沒有。

  陳巧困惑的抓抓頭,「沒反應,奇怪了,應該沒錯啊。」她壓壓玉玨,還是沒反應?找錯地方了嗎?

  岳翡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眼見什麼都沒發生,上前一步正想說是不是龍玨有問題的時候——

  唰砰!啪啦啪啦——

  在所有人都沒有準備的時候,他們腳下的地面突然一空,然後就是大片大片的土石崩落,還夾帶著不少人的慘叫聲。

  黎真要摔下去的瞬間,司徒易想也不想衝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緊緊抱住她,摔落地面時,他連忙轉過身當她的肉墊。

  幸好地洞並沒有很深,只是摔了一下,不過地洞裡有一座石梯,摔在石梯上的就比較倒霉了,好幾個都摔傷了腿,沒辦法走路。

  司徒易拉著黎真起身,緊張的問道:「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黎真搖搖頭,也問了他是否一切安好。

  兩個人都沒事,各自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土後,回過頭打量著地洞。

  這時候已經有人點起了火把,將周遭照得分明,這個地洞很大,兩旁都是黑漆漆的石洞,有風聲傳來,還滴滴答答滴著水,分成好幾條隧道。

  陳巧摔下來的時侯被軒轅奉給抱住了,也沒受什麼傷,一起來就連忙吩咐人點火,仔細打量地道,她摸了摸濕淋淋的石壁,在每一個石洞口仔細打量著。

  「這三條路都可以。」陳巧指著其中三個石洞,這三個入口上面都刻著機關谷的標誌,應該是安全的。

  「三個入口?分三隊?」林琳不安的問道。

  「不行。」陳巧搖頭,「我們一人掌握著一個方法,而且在這裡分開太危險了,地宮的機關很容易觸發,再說了……」她彎下腰,手指在地洞的路上壓了一下,「我們可能不能帶太多人進去。」

  比起兩旁的石壁,這路明顯軟了很多,不知道有沒陷阱,他們要是太多人進去的話,就怕重量會引發機關。

  司徒易跟軒轅奉還有岳翡對看一眼,去一旁商量要帶什麼人進去,半個時辰之後,才確定要進去的人。

  黎真跟司徒易、陳巧與軒轅秦、岳翡和林琳,再帶上司徒易的副將蘇邦、軒轅奉的副將王豪和軍師諸子儀、岳翡的貼身人太監馮九跟護衛葉浚,守野與守華還有另外七個身手比較好的小隊長跟士兵也一道兒,湊滿了二十個人。

  準備完畢,岳翡吩咐其他人就地留守,便領著人走向地宮之路。

  他們從三個石洞中選擇了其中一個風聲不斷的,石洞裡的路彎彎曲曲,可是很明顯在下降,一群人一直是往地底的方向走去。

  這地洞深得嚇人,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就只有水聲,寂靜得有點恐怖。

  林琳很害怕,覺得這裡跟拍鬼片的現場差不到哪兒去。

  持續走了一個時辰,空氣中的味道突然改變了,不知道哪來的腥臭味隨著風飄來,好不容易他們一行人終於走到石洞路的底部,跨步出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神情滿是不可思議。

  石洞路的底部是一個空蕩蕩的無底洞,只有一座鐵橋在無底洞上晃動著,風吹來,鐵橋時不時搖擺一下,發出叮叮的金屬敲擊聲。

  司徒易將手中的火把住前一扔,大家的目目光都看著那個火把,黑暗就像會吞噬一樣,火光所照亮的地方不多,隱約只能看到鐵橋的對面似乎也是一個石洞,火把在半空中轉了幾圈之後往無底洞掉落。

        微弱的火光一路向下,一點聲音都沒有,火光還是持續墜落,直到墜落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後,都還沒有傳來落地的聲音。

  「好深喔……」林琳害怕地抓緊軒轅奉的手臂。

  「這裡好臭。」黎真難受地捂著鼻子,這無底洞裡一直飄出一股臭味,讓人隱隱作嘔。

  啪!直到這個時候,才有一道很輕的聲音傳上來。

  蘇邦看著黑幽幽的地洞,有些腳軟,「將軍,這太危險了吧。」要命喔,這要是掉下去了,想撿個屍骨都難啊。

  「留兩個人看守,其他人繼續往前走。」這地洞待得越久越不舒服,岳翡沒那麼多耐心,對葉浚吩咐了一聲。

  「大哥,咱們真的得去嗎?」守華也是一臉恐懼,不想蹚這渾水。

  「閉嘴。」守野瞪了他一眼,都到這裡了,怎麼可能回去?

  這座橋兩邊的繩索都是鐵鏈子,陳巧伸手晃了晃,除了晃動大了些,好像還挺穩固的,她踩了踩鐵橋上鋪的厚木板,沒碎。

  「走吧,大家抓緊了,別輕易鬆手。」陳巧本來想走第一個,卻被軒轅奉扯到了身後,還被他瞪了一眼,她這才扯著討好的笑,不往前擠。

  一踏上鐵橋,鐵橋便晃動起來,喀啦喀啦的,軒轅奉跟陳巧領頭,守家兩兄弟跟在後面,再來是岳翡和林琳,而後是黎真跟司徒易,再來就是其他士兵,一群人小心翼翼地過橋。

  走到橋中間時,有什麼東西快速地飛過眾人的頭頂,而且越來越多,黑暗中,突然出現一點又一點的橘紅色光點,就在眾人感到納悶之際,其中一名士兵突然慘叫一聲,眾人回頭一看,一隻黑色的東西正咬在他的胳膊上。

  司徒易一揮掌把黑色的東西給擊飛。

  「吱吱吱吱——」一隻黑色的蝙蝠摔在橋上,振了振翅膀,對著司徒易凄厲地叫著,周遭馬上響起吱吱的叫聲。

  「是吸血蝙蝠!快跑!」守家兩兄弟馬上認出來是什麼,大叫一聲,也不管橋搖不搖了,一個勁兒的往前衝。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為什麼這裡那麼臭了,原來這無底洞是蝙蝠窩啊!

  他們跑,所有人都下意識跟著他們一起跑,一路上不時有蝙蝠襲擊,就算跑到了石洞裡也追過來,還好這邊的石洞空間夠大,幾個人的身手才有得發揮,擊殺了一地的吸血蝙蝠之後,其余的才不甘心地吱吱叫飛走。

  大夥兒都被嚇到了,檢查一下自身,還好現在是冬天,大家的衣服都穿得夠厚,被咬了幾口也只是咬破了棉衣,並沒有真咬到肉,要不然就麻煩了。

  「快走吧,免得待會兒那些畜牲又跑回來。」守家兩兄弟也是驚魂未定,但他們不像其他人坐在地上喘氣,而是焦急的催促。

  大家都累了,但聽到他們這麼說,還是起身跟著他們快速離開,在他們的身後,似都還能聽到蝙蝠吱吱的叫聲。

  這個石洞雖然還是在住下走,但比前一個石洞平緩多了,不過路依彎彎曲曲的,繞來繞去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時間,很多人都累了,尤其是三個姑娘,不像這幾個不是將就是兵,已經習慣了苦行軍。

  「守野兄弟,休息下吧。」岳翡心疼地看著林琳,她的臉色都白了。

  守野停下腳步,瞧見了三個姑娘難看的臉色,便點了點頭。

  「巧巧,還有多遠啊?」林琳覺得自己的雙腳都要廢了,她這兩輩子從沒一口氣走過那麼多的路。

  「應該快到了。」陳巧雖是這麼說,但她其實也不是很確定。

  那就好……林琳抹去滿頭大汗,方才被那群蝙蝠嚇得夠嗆,一顆心都快從嘴巴裡跳岀來了。

  「你不舒服?」司徒易發現從進入石洞之後,黎真就特別安靜,而且越深入,她的臉色就越難看。

  「沒有,跟巧巧說的一樣,應該快到了。」走在地洞中,黎真才突然想起前一陣子作的夢,也許那個凸出石臺上放的東西,就是神石。

  休息了一刻鐘的時間,所有人在守家兩兄弟的催促下繼續往前走,這一次沒有走多久,差不多半個時辰,就到達了地宮真正的入口。

  林琳怔怔地看著前方,「這是什麼?」

  眼前一片石壁上,繪制了一幅又一幅顏色鮮艷的畫作,其他的石壁上也都是壁畫,有些是黑白的,一些則是彩色的,這工程要有多浩大啊?而且這個地方除了畫滿了壁畫之外,什麼都沒有,難道他們這麼辛苦走了半天,就只為了來看壁畫嗎?

  黎真看著石畫許久後,才開口說道:「應該是畫齊太祖的故事,這裡是起始。」她指著石洞窟中最外面的圖,壁畫是黑白的,畫著一個高大的男子穿著破舊的衣衫在農田中工作的模樣,後來男子穿上了乾淨的衣衫,再來就是一幅幅齊太祖興家的畫作,中間都是彩色,直到最後才又轉成了黑,已經換上明黃天子服的高大男子跪在地上,手裡抱著一個孩子哭泣,然後男子將一個東西放在木箱裡,壁畫到這裡就結束了。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九黎族跟齊太祖的故事,壁畫上的東西也看出了七七八八。

  「箱子裡放的會是什麼?」林琳好奇地正想走過去看,腳上卻被地上的凸起給絆了一下。

  唰唰唰唰唰!壁畫上突然出現了十幾個洞,飛箭快速地從洞裡射出。

  「危險!」岳翡衝過去將她撲倒在地。

  黎真離壁畫最近,洞口的飛箭眨眼就到了自己身前,幸好司徒易半步不離,扯著她往地上一倒,險險閃過飛來的箭矢。

  飛箭射了兩輪後沒動靜了,所有人才鬆口氣。

  「我不是故意的。」林琳嚇得臉色發青,她看黎真走過去都沒事才走的。

  「別亂走,這裡很多機關。」陳巧早在之前北疆的小地宮裡就領教過這些機關的厲害,黎真剛才也是好運沒踩到機關而已。

  這下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來,不過陳巧開始發揮她的才能,避開了機關,在壁畫中摸索著。

  又花了半個時辰,陳巧壓下最後一個隱藏的開關,整個洞窟震動了一下,沙土掉落一室,壁畫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縫,就像開門一樣從兩旁慢慢地縮進去,一個寬敞的石室出現了。

  「都跟著我走,別踩錯了。」陳巧說道。

  石室裡鋪著一塊塊黑色的石板,整個空間都是黑漆漆的,如今因為他們的到來,帶來了火光。

  走過了一間石室又踏進了另一間石室,一間比一間還大,一間接續一間,彷彿有數不清的石室一樣,有的石室還有兩個出口,為了怕混亂記不住,陳巧便在洞口上做記號,然後又是從大到小,要不是沒有記號,他們一定會以為自己又繞回了原路。

  到了最後一間,跟第一間的石室一樣大小,這間石室卻沒有路了,只有牆壁上有兩個凸出的石鈕機關,看上去是能往下壓的。

  陳巧走上前査看,石鈕大概有男子的一顆拳頭大,兩個上面都刻著細細小小的文字,應該就是齊太祖用的密文,但是她看不懂,於是她喚道:「琳琳你過來看看。」

  林琳上前一看,石鈕上刻的確實是萬國音標。「等等,我看看……」

  她先看左邊的石鈕,上面寫的東西嚇了她一跳——

  能看得懂文字的只有兩種人,一是我的後代子孫,如果是這一種,祖宗老實告訴你,裡面沒有金銀珠寶;另一種,則是跟我一樣的穿越者,因緣際會一起來到這個世界,抱歉我掛了,沒辦法當你的金大腿,這是正確機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而來,但裡面真沒寶藏,保重吧!兄弟姊妹。

  齊磊


  幸好這裡只有她看得懂,不然她要怎麼跟其他人解釋什麼叫穿越?她抹去額頭的冷汗,再看右邊的石頭,前面大抵也是相同的話,只是後面改成按下去會死翹翹之類的警告,她扯了扯嘴角這位齊太祖還真是個妙人。

  「是這個。」她指給陳巧看。

  陳巧用力壓了一下,沒壓下去,林琳幫忙一起岀力,石鈕慢慢地陷進牆壁後,旁邊的石板突然滑開來,又是一道門。

  「走吧,應該到了。」陳巧率先走了進去,眾人跟在她身後。

  陳巧踩進去第一塊石板時,點點的火光突然從兩邊竄起然後快速地延燒,仔細一看,原來是地上挖出了兩個溝渠,火隨著溝渠燃燒起來,驅散了一室的黑暗。

  這次可不是簡單的石室了,而是非常大的空間,少說也有三畝,全都鋪著像是青色玉石般的地板,兩旁的牆則是用黑色石板鋪設,上面還有一顆顆閃耀的星斗,美侖美奐,就像座正常的宮殿,四個角落刻著巨大的石像,手中都握著一把長劍,低著頭看向某個地方,順著它們的視線看去,只見最裡面有一個石臺,石臺上還有一個凸出的石柱,上面放著一個木箱子。

  「是神石!」這麼近的距離,對神石的感應強烈到黎真全身都在顫抖。

  「哈哈哈哈哈!終於找到神石了!」

  黎真一行人還來不及高興,猖狂的笑聲就從他們背後傳來,轉頭,江勝一行人終於出現了。

  「黎婷!嚴希!」黎真看到黎婷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一旁的嚴希也被兩個人架住,就想衝過去,卻被司徒易給攔住了。

  「姊姊!」黎婷的神情有些憔悴,但看到姊姊她也很激動。

  「放了他們!江長老,你到底要幹什麼?」黎真氣恨的緊咬著牙,恨不得撲上去將江勝給撕了。

  江勝對她咧咧嘴,陰惻惻的笑道:「我想要什麼,你還不知道嗎?」

  江勝帶來的一群人分成兩排,有兩個站在最後面,扛著一個鋪滿毛皮的架子走過來,他們將架子輕輕地放到地板上,江恩正靜靜地躺在上面。

  「嚇!」黎真一看到江恩的瞬間倒抽了一口冷氣,司徒易趕緊抱住她,不想讓她看到這樣的情景。

  躺在架子上的江恩雖然像睡著了一樣,但那臉色看就知道……他已經斷氣了!

  「去把神石取過來,不然我就剁了黎婷的手。」江勝赤著眼說道。

  他的眼神比起以往都要來得恐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拽過黎婷,把刀子往她手臂上一劃,銳利的刀鋒劃破了黎婷的手,頓時血流如柱。

  「住手!我去拿!我去拿!」黎真驚恐地大喊,蹣跚地邁開腳步就想往石臺跑。

  「你別去,我去拿就好。」陳巧動作快,一把抓住她的手,「這一路上都有機關,你不要衝動。」眼前這一幕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意思,黎真的妹妹被壞人抓住了,還有地上那具屍體驗,這些人到底想幹麼?

  由於黎婷跟嚴希受制於人,司徒易等人也無法有所反抗。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鎖在陳巧身上,她慢慢地走上石臺,靠近木箱後瞇了瞇眼,這個木箱跟她以前發現的那個放著機關谷祖師蜜信的箱子是一樣的,她沒有著急地取下木箱,而是仔細查看。

  「快點把木箱拿下來!」眼見多年來的願望就要達成了,江勝迫不及待催促著。

  陳巧可不是黎真,沒好氣地丟給他一對白眼,「叫叫叫,有本事你上來,這箱子有機關啊!」她正因為找不著機關在煩了,這死老頭還一直催。

  江勝一噎,眼睛更紅了,要不是需要這個女人把神石取來,他早讓江三殺了她。

  陳巧說有機關是真的有,這個機關最麻煩的是下面有個卡榫,只要木箱一被拿走,卡榫下的機關就會啟動,要先解除機關才是。

  黎真看著江恩,有些難受地撇過頭,她和黎婷、嚴希跟恩江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江恩變成活死人之後,不管照料得再好,但他自己不能吃、不能喝,她就知道江恩活不久了,沒想到親眼見到江恩死掉,她的心會那麼難受。

  她沉浸在悲傷之中,沒看到司徒易那三個男人正在互相使眼色,而江勝的一顆心都掛在即將到手的神石上面,也沒有注意他們。

  什麼神石不神石的,對司徒易他們三個人來說,什麼都比不上江勝這個老賊,他們會出發到這裡來尋找這個什麼寶藏,最重要也是為了要逮住這個逆賊!

  陳巧在石臺上忙了許久,終於找到方法了,她取出身上的機關鳥,二話不說拆了,拿著機關鳥其中一個零件跟自己的髮簪,小心地卡住卡榫,然後快速地取下木箱。

  她站在石柱後不敢動,想著只要有任何動靜,就馬上把木箱放回去,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危險後,她才捧著木箱慢慢地照原路退回去。

  「把東西給我!快把東西給我!」江勝一臉猙獰地吼道。

  陳巧猶豫地看向軒轅奉,見他點點頭,她才把木箱遞過去。

  江三上前把木箱取回來,木箱沒有鎖,一打開來,江勝激動得都哭了。

  捧著木箱,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江恩身邊,「恩兒,爺的乖孫子,你、你再躺一下,爺爺馬上叫黎真把你叫醒,你等會兒。」他蒼老的手輕輕撫過孫子已經冰冷的臉頰。

  黎真嘆口氣,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黎真,你過來,你把江恩叫醒,叫醒之後我就把黎婷跟嚴希還給你,我我我、我還可以離開九黎族,你快把他叫醒!」江勝看著她,命令道。

  看著還被架住的黎婷跟嚴希,黎真吸了一口氣,對護在她身邊的司徒易說:「我得過去,終歸是要有個了結。」

  司徒易本不想她冒險,擋著她不讓她過去,但是最後他敗給了她堅定的眸光,他的心揪成了一團,終究讓開了,「你要小心。」

  「不會有事的。」黎真對他小小聲地說,然後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走到江勝的身邊。

  江勝有黎婷他們在手,不怕黎真拿了神石就走,便把木箱交給她。

  黎真低頭看著木箱,木箱裡鋪放著一塊深藍色的綢緞,一塊足足有巴掌大的黃色寶石靜靜地躺在上面,她將神石取出來的瞬間,一股溫暖的氣就從神石竄到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全身都熱呼呼的,有一種回到母親懷抱的懷念跟安全感,這就是他們九黎遺失近千年的神石,不過……除了懷念之外,還有一股悲傷也從心頭湧出。

  好大顆的黃鑽石!林琳被那顆大鑽石給閃瞎了眼,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黃鑽石,折射的光芒美得不可思議。

  「快啊,你快叫醒江恩啊!」江勝催促道。

     黎真看著他,把神石捧在胸口,鬆開手,神石就懸浮在她的胸前,彷彿有一條線吊著一樣。

  黎真按照他的期望開始跳祈神舞,沒有音樂、沒有畫好的禁術陣圖,就只有她跟神石,她輕輕地擺動身軀,輕靈地展現神聖的舞蹈。

  風吹了起來,溝渠中的火不停地晃動,地宮兩旁鑲嵌的星石也跟著閃耀,神石慢慢地發出暈黃的微光,緩緩地向四周蔓延,突地,光芒大作,照亮了整座地宮,刺眼得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偏過頭去。

  一瞬間的閃爍過後,所有的黃光又回到了神石上。

  黎真跪在地上,目光悲傷地看著神石,慎重地叩拜,然後……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江恩依舊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屍首,江勝傻了,凶狠地瞪著黎真。「你——」他衝上前想把神石給搶回來。

  懸浮在半空中的神石突然裂開來,慢慢地開始破碎,像細沙一樣消散,變成一點又一點的光芒,漸漸消失。

  江勝瘋狂大吼,在半空中拼命抓著流逝的光芒,然而光芒是抓不住的,就算抓到了,很快便在他手心中消失無蹤。

  「我殺了你!」他抽出腰間的刀,凶狠的朝黎真刺去!

  所有人,包括黎真自己,都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做,長刀穿過了黎真的身體,她被力道帶著摔倒在地。

  「黎真!」司徒易驚懼大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08:59 PM 編輯

【第十一章】

  有種痛,叫做撕心裂肺,沒有經歷過,完全無法體會,可是遇到了,就會知道那種疼會讓你無法呼吸。

  時間就像在司徒易面前靜止一樣,眼見著黎真摔跌在地,他的呼吸猛地一滯,踉踉蹌蹌地衝過去,「黎真……真真?」他的胸口痛得就像要爆炸一樣,喘不過氣。

  江勝出手的那一瞬間,已經準備好的軒轅奉等人同時都動了,有的人衝上去救人,有的衝上抓人,一時間地宮裡都是刀劍的交擊聲,混戰成一團。

  看著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黎真,鮮血在她身邊蔓延,司徒易眼中一熱,淚水滑落他的臉龐,他雙手抖個不停,甚至不敢親自確認她是否還有呼吸。

  「嗯……」江勝那猛然一刺,痛得黎真昏過去了一會兒。

  司徒易跪在她身邊,她胸前的刀傷讓他不敢隨意碰觸她,「真真……黎真……」

  黎真緩緩睜開眼,偏頭看到他傷心欲絕的樣子,感覺到胸口跟手臂都是一陣陣火辣的痛,她也看到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大刀,她知道自己沒被捅穿,不過這模樣確實太嚇人了。

  她伸出右手想把身上的刀給拔掉,卻沒力氣,只好說道:「好疼……幫我拔掉。」她知道他誤會了,要不是情況危急,她會笑的。

  「不行,拔了血會止不住,你別怕,我馬上送你回去找大夫!」司徒易慌亂地制止她的動作,這才從心痛中回過神,「蘇邦!蘇邦!」

  蘇邦一刀把敵人給放倒後衝到他身邊,臉色凝重地道:「將軍,我去找架子,快把姑娘送回村子去吧。」

  黎真揮揮手,「不用,扶我起來,沒刺到我,快讓我起來,地上好冷。」

  司徒易愣住了,見她臉色雖然白了些,但也不像大失血的樣子,趕忙把她從地上扶坐起來。

  黎真把厚棉衣扯開來,司徒易這才發現原來刀只穿過了衣服,幸好衣服太厚,沒刺到她的人,運氣好的從她腋下穿過去,只劃破了些許皮膚。

  把刀一扔,,司徒易欣喜地一把將她緊緊抱住,「你嚇到我了、你嚇到我了!」短短的時間,讓他嘗遍大悲大喜的滋味。

  黎真安撫地拍拍他的背,「我沒事,你快告訴王爺他們,我們必須快點離開了,這裡要崩塌了。」她的目光掃過石牆上那些星斗,原本閃亮的光芒已經變得黯淡,時間不多了。

  兩方人馬正打得難分難捨之際,地宮卻突然晃了一下,然後就是一大片又一大片的石壁掉落。

  「啊!」大片石壁剝落,一旁的石像也龜裂開來,握在手中的石劍鬆落,正巧就砸在江勝帶來的幾個人身上,他們當場死亡。

  兩方人這才注意到整個地宮好像快要垮了,而掉下來的石板正好把他們的來路給擋住,這下可糟了。

  「地宮要垮了!怎麼辦啊?巧巧、巧巧,路被擋住啦!」整個地板都在震動,晃得林琳站也站不住,還好有岳翡拉住她。

  陳巧也被這突生的變故給嚇呆了,她也沒料到出口會被石板給擋住,沒有出路,他們都得死在這裡。

  黎真轉頭找了一下,走到守野跟守華兩兄弟面前,「帶我們出去吧。」

  司徒易等人錯愕地看著守家兩兄弟,只見守家兩兄弟斂去了臉上慌亂的神情,面對著黎真,恭敬地頷首。

  「請大巫女跟緊我們兄弟的腳步。」

  守野這時候也不像普通的山林獵戶了,眼神犀利,仔細看準了方向,跟守華率先往前快跑。

  現下不是問明白的好時機,地宮震動得越來越厲害,石板石塊不停在崩落,黎真等人驚慌的逃命,這時候也沒分敵我了,能出去就好。

  半個時辰後,一群人終於從地宮中逃了出來,每個人身上都是汗水混著沙土,全身髒兮兮的,但是,能活著就夠了。

  砰——唰啦唰啦唰啦——石地上突然岀現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凹洞,四周的奇石全都往地洞陷蕗,所有人急忙退開。

  因為地宮倒塌的關係,整座山都在震動,驚起了無數的飛鳥和野獸,這場震動持續了很久才漸漸平息。

  黎真跟司徒易看著原本布滿奇石的地方,現在卻是一片荒蕪,而山體也崩落了好大一塊,兩人互看一眼,他勾著她的肩膀輕拍,她靠在他身上,深深地吐了口氣。

  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一月後——

  曾經滿城素白的同威城如今又恢復了原本的繁華與熱鬧,傷痛總會隨著時間而過去,人總是要活下去面對未來。

  「大巫女,我們什麼時候要回九黎啊?」黎可眷戀地看著熱鬧的街道,想到以後回到山裡就沒辦法再隨心所欲出門,不免有些失落。

  「還得等朝廷說了才算。」黎真隨意找了間酒樓進去,領著黎可跟黎茶上了二樓的雅間休息,坐下來後,她從窗子隨意地看著方街上走動的人群,腦海中卻想著一個月前發生的種種。

  他們從地宮中逃出來以後,原本在外面等待士兵就圍過來了,江三他們當場就被抓住,而江長老……並沒有出來。

  那顆神石早在漫長的歲月中將它的力量消耗殆盡了,地宮可以維持得那麼好,就是倚靠著神石的力量,最後那一瞬間的光芒,只是昭告著它將要消散在天地間。

  一群人回到了守家兄弟的村子後,才有心思追問守家兄弟的來歷,原來整個村子都是曾經的守護者,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這裡負責守護地宮,等待結束命運之人的到來。

  那一天無意間看到守野匕首上的花紋,她一直覺得花紋很眼熟,直到神石消散、地宮崩塌之後,她靈光一閃,才想起來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是九黎族的另一個代表花紋,又被稱為罪之花,守家的花紋就是彼岸花,他們也是九黎族的後代,生生世世都守在這個村子裡,為當初的錯贖罪。

  「大巫女,我們守家終於完全了使命,我們終於自由了!」守野是守家這一代的首領,他淚眼朦朧地跪在地上,為他們一族得到的自由而哭泣,而他們守家邊終於可以恢復本來的姓氏——黎姓。

  一顆神石、一個野心、一個錯誤,造成了許許多多的無奈跟心酸,不論是九黎還是齊太祖、嚴密、江家,都沒有得到一個好下場。

  想到了死去的江恩,還有死在地宮中的江長老,黎真有些惆悵。

  「大巫女,嚴希的病沒事了吧?」黎茶問道。

  黎真回神看向她,點點頭,「嗯,有黎婷在,嚴希就不會有事。」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以黎婷以前的力量只能維持著嚴希的生命,而自從神石消失之後,嚴希天生的體弱之症卻慢慢痊癒,身體也在黎婷的調養下逐漸像個正常人了。

  「那就好,以後黎婷跟嚴希也可以在一起了。」黎可笑嘻嘻地說道。

  黎婷跟嚴希是一對戀人,這是九黎族中每個人都知道的事,以前要不是因為有江勝從中作梗,嚴希跟黎婷早該成為夫妻的。

  想到這裡,黎可有些遲疑地看著黎真漂亮的臉龐,「大巫女,你跟王爺是……怎麼打算的啊?」王爺對大巫女這麼好,兩個人相處時那份深情,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來。

  提到這件事,黎真也有些苦惱。這些日子她一直收到大祭司的信,不知道是不是王爺領兵平亂時看出了什麼,大祭司一直催促著她回到九黎,而她也從沒跟司徒易提過九黎傳下的規定。

  「大巫女,只要你幸福就好,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黎茶沒好氣地從桌下掐了黎可一下。

  黎可吃疼地摸摸被掐的地方,有些委屈,她就是說說實話,為什麼老愛欺負她?

  黎真笑著點頭,謝謝她的好意,「別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

  三人又喝了一會兒茶、聊聊天。

  黎真見天色不早了,便道:「出來都要兩個時辰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王府之後,黎真有些懶洋洋的窩在房間裡休息,天氣越來越冷,今天還是難得出太陽,她才會跟黎可她們一起出去。

  司徒易回府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黎真,可是一進到房間就看到她無精打采的模樣,從馬陵坡回來之後她就一直提不起勁,也許是身上的重擔都卸下了,失去了長久以來的目標跟責任,瞬間變得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做什麼。

  「你回來了,怎麼不出聲?」靜靜看著窗外發呆的黎真不經意轉頭看到他的身影,從榻上起身走向他。

  「剛回府。」他牽起她的手,和她一同坐回榻上,「今天玩得開心嗎?」

  黎真點點頭,「還可以,但是好冷喔,好懶得動。」

  司徒易摸摸她的臉龐,的確有些冷:「真真,我要回京城一趟,你想跟我一起去嗎?」昨天才收到聖上的消息,他本來打算讓蘇邦去一趟,不過帶她一起出一趟遠門也不錯。

  他們從相遇到相識到相戀,期間相處時一直有很多事情,那些九黎破事還有地宮什麼的,都占去了不少時間,現在邊疆已穩定下來,江家的事也處理得差不多,可以湊出一段時間跟她好好的去走一走、看一看這個世界。

  「京城?」黎真睜大眼睛,「你要帶我去?」她有些心動。

  她這副模樣有些可愛,惹得他忍不住揚高嘴角,「嗯,我們這裡不是還有一本嚴密的羊皮書,史官希望可以留下記載,也想親眼看看嚴密的真跡,請我們送去京城,就像玩一樣慢慢走就好,你想去看看嗎?」

  他有些心疼她,她自小生長在九黎族中,這些日子雖說跟著他奔波,不過也從沒看過這世間之美,他想帶她去領略這世間許多有趣的事。

  咬著唇,黎真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抵不住心中蠢蠢欲動的冀望,「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她想要什麼,能做到的他都會為她做到。

  「我願意,我想要去!」她一掃這些天的黯然,又變得有精神了。

*             *             *

  司徒易將王府託付給弟弟之後,跟黎真兩個人乘坐一輛馬車,出發前往京城,看似輕車簡從,但暗地裡有多少暗衛跟著就不知道了。

  從西北到京城是一段很長的路程,更別說司徒易還打算要帶黎真繞道去看看江南的美景。

  出來旅遊是對的,黎真褪去了死氣沉沉的樣子,陪著司徒易坐在外面的車轅上聊天,她吱吱喳喳,全然是掩不去的興奮。

  「天氣冷,你進去吧。」司徒易駕著車,捨不得她在外面陪他凍得臉都紅了。

  「不要,不冷的,在山上更冷,我們現在是要往哪裡去?」她才不要一個人待在車廂裡。

  「去江南,我們去看看西湖的美景。」

  「你去過嗎?」沒出過遠門的她,眼睛裡都是好奇,「族裡以前也有人去過,聽他們說那裡很好玩的,還有很多漂亮的姑娘會坐著船在湖上彈琴唱歌。」江勝帶出去的人回來後曾經在村子裡說過,那時候她多羨慕啊。

  司徒易聽前面還好,聽到後面臉就僵了一下。這些人怎麼什麼話都說?哪些好人家的姑娘會坐船在湖上彈琴唱歌,那不都是一些花舫上的妓子嗎?

  「我想去聽聽她們唱歌,也想坐船,可以嗎?」她想要把她曾聽過的都嘗試一遍。

  司徒易頓了一下,回道:「好,我帶你去坐船。」至於聽歌嘛……就免了。

  「還有啊,我想去看……」越想越高興,黎真笑得眼睛都彎了,湊在他身邊不停地提出願望。

  只要她說的,他都說好。

  南船北馬,因為要繞到江南去,所以中途換了水路,從沿海港口上船,自海上一路南下。

  司徒易還好,不會暈船,但黎真就慘了,從來沒坐過船的她吐得慘兮兮,原本還興致勃勃想看看水上的美景,現在只能頭暈目眩的躺在床上。

  「要不到下個港口我們還是換搭馬車吧?」司徒易沒想到她暈船暈得這麼厲害,早知如此他就不改走水路了。

  剛吐完一輪的黎真頭暈腦脹地半坐靠在床上喘氣,「我想看看水上的風景。」她還沒看到呢!

  到這時候還堅持要看,司徒易拿她沒辦法,「要不,我現在帶你上船板看看,看完了回來休息,明天到了港口我們就換乘馬車?」

  黎真嘟著嘴,想了想還是點點頭,出去呼吸點新鮮的空氣也許會好一點。

  他細心地幫她繫上披風,扶著她一塊往船板走去,他們坐的是官家的船,專門運送人跟貨物,這船上也坐了不少人,形形色色都有。

  出來走一走,雖然還是頭暈想吐,但比起一直躺在船艙裡還是好多了,緩緩地走到欄桿旁邊,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黎真吐了一口氣。

  他們出來的時間是白天,船已經出了海,也剛好出了太陽,海風吹來,帶來一股鹹鹹的味道,有些特別,但不算難聞。

  「還好嗎?」

  「嗯,出來還好點,很漂亮,海天連成一線,望過去都是藍藍的。」黎真靠在他身上輕聲說,眼神很是滿足。

        「你說什麼?為什麼不行啊!就跟你說旁邊艙房吵死人了,我不管!你給我換到上面的艙房,我補錢!」

  突然傳來的吵鬧聲,破壞了兩人之間恬靜的氣氛,黎真好奇地轉頭看去,是一個穿著紅衣裳的姑娘,她正對著穿著深藍色衣裳、負責船務之一的小廝說話,口氣又急又氣。

  小廝為難地皺起眉頭,「這位姑娘,不是我不給你換,不過頂層的船艙都住滿了,實在沒位置給您啊!」這位姑娘已經煩了他兩天了,要是有位置他早就換給她了。

  「我不管,要不你叫那些人搬走!」紅衣姑娘氣焰挺高的,雖然長得很漂亮,但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就足夠讓人退避三舍。

  這更為難人!小廝無奈地搖頭,「姑娘,這是不可能的,乙艙三號房的人也有付錢,要不我叫他小聲點好嗎?」

  「不行!前天你就跟我這麼說了,根本就沒用,我不管,你給我撥間房!要不我就讓你試試本姑娘的厲害!」紅衣姑娘示威地抽出腰間纏著的長鞭,在船板上打了一鞭。

  「她很厲害嗎?」黎真好奇地問。

  司徒易看了看,「還好,大概是什麼江湖女俠吧。」鞭子雖耍得漂亮,但在他這種戰場上廝殺出來的人眼中,只是耍花槍而已。

  「女俠喔!」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女俠,黎真睜大眼睛,看得更認真。

  「這位姑奶奶,算小的求您了,別為難小的了吧!」小廝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這時候收到通知的副船主陳望才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微胖的身子有些喘,一看鬧事的人,得!又是那位來自神鞭山莊的姑奶奶。

  「莊姑娘、莊女俠,你行行好吧,這真的是沒地方啦。」陳望才苦笑著說。他們就怕遇上這些蠻不講理的江湖女俠,仗著自己有幾分武藝,完全不聽人話。

  「我不管!你生也得給我生出來!」莊子菱雙手叉腰,瞪大眼睛。

  「呵呵呵……他一個男人怎麼生啊?」黎真聽得好笑,摀著嘴偷偷地對司徒易說。

  只是船板上現在因為莊子菱的鬧事而十分安靜,黎真雖然壓低聲音,但仍隱約的傳了出來。

  莊子菱臭著臉轉頭看向出聲的人,先是看到英俊挺拔的司徒易,眼睛閃了閃,然後就看到窩在他懷中的黎真,注意到她居然長得比自己還漂亮,她心裡有一絲嫉妒,「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次!」

  黎真才不怕她,甚至對她吐吐舌,「說就說,他是男的怎麼生,你這人真不講理。」有司徒易在身邊,她才不怕,而且她很不喜歡對方這樣欺負人。

  「臭女人!多管閒事!」莊子菱被這麼一激,長鞭一甩,直逼黎真漂亮的臉蛋。

  司徒易眼一瞇,伸手一下就拽住了襲來的長鞭,這女人真是惡毒,一上來就想毀了黎真的臉蛋。

  「你放手!放手!」莊子菱沒想到自己的鞭子會被抓住,使勁地扯了兩下,對方不動如山,氣得她牙癢癢的。

  「客人別這樣、別這樣啊!」陳望才一個頭兩個大,沒想到這趟航程出了個虎姑婆,他認出了司徒易他們就是住在頂層甲艙的兩名貴客,嚇出了一身汗。

  「給我滾開!」扯不回自己的鞭子,莊子菱氣呼呼地推開擋在她前面的小廝跟陳望才。

  司徒易見她還是那麼囂張,使出巧勁一拽,長鞭抖了一下,用內力把長鞭給震成兩段!

  「我的鞭子!」莊子菱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長鞭:「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司徒易懶得理會這種人,手上的殘鞭一甩,正好擊中她的麻穴,讓她鬆了手,抓著的半截鞭子也脫手掉在船板上。

  「你再說一句,我就扔你下海。」這些江湖俠士真該整頓了。司徒易很認真地看著她,彷彿她只要再多說一句,他就會動手。

  莊子菱恨得咬緊了牙,但也不敢再惹對方,光看震斷她鞭子的那一手,就知道對方的武藝在她之上,最後她只能氣急敗壞地跺腳回到自己的艙房去。

  黎真小人得志,瞧對方跑了,連嘴都不掩著了,笑得可開心了。

  見她笑得開心,司徒易摸摸她的臉,柔聲道:「進去吧,外面風大。」彷彿方才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似的。

  陳望才跟小廝傻傻地看著他們走了,對看一眼,算是鬆了口氣,轉身就去安撫其他客人。

  船上一事,對司徒易跟黎真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隔天就忘了,到了港口之後,他們便下船換搭馬車。

  莊子菱看到了兩人,她本來就是要到這個港口下船的,昨天發生的事活生生地打了她一巴掌,讓她在船上丟盡了臉,她恨毒地瞪著他們。

  司徒易跟黎真根本沒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把她當成跳梁小丑而已,兩個人上了馬車後就離開。

  「都說南方四季如春,沒想到還是有冬天的嘛,只是不像西北那樣冷。」黎真坐在馬車裡從車窗看著街上,吐出一口淡淡的白霧。

  這個港口算是南方的小城了,原本只要再塔十天的船就能直達江南,不過考慮到暈船這事,司徒易他們還是下船換車。

  「我們在這住幾天再走,好嗎?這附近有座梅林,我帶你去看看?」司徒易看著街景,眼神有些懷念。

  「你來過嗎?」不然怎麼會知道有梅林?

  他點頭,「以前我跟蘇邦還有趙稽一起遊歷過一段時間,去了很多地方。」那也算是他繼承關王這個位置前最後的輕鬆日子,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簡簡單單的過日子了。

  「你們還去過哪兒?」」真好,她也想去遊歷。

  「很多地方,北方大漠、南方園林……以後有機會,我都帶你去。」他想帶她去看看他曾經去過的美景。

  黎真避開他的目光看著窗外,「好啊。」想到九黎族規一事,她心裡有些沉重。

  不相戀就不知情滋味,知了情滋味便不願分離,她還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大巫女不嫁人一事,也不知道能拖延到什麼時候。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10:22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司徒易和黎真在城裡最好的客棧住下,夜裡,他敲響了她的房門。

  黎真正準備上床睡覺,開了門見是司徒易後,退開讓他進門,「怎麼還沒睡?」坐了好多天的船,下了船後她都還覺得地板會晃呢。

  「我有話想跟你說。」他坐到椅子上,神情慎重地看著她。

  她愣了下,坐到他面前,「怎麼了嗎?」

  司徒易深深地看著她,從衣襟裡拿出一封信放到桌上。

  黎真看清楚桌上的信後,臉色一變。

  那信封上的字跡實在太眼熟了,是大祭司的字!大祭司寫信給他幹麼?

  「我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你親口說出來,真真,為什麼不說呢?」從收到信的那一天他就等著,等著她親口告訴他九黎族的大巫女不能嫁人一事,只是他等到的只有她眼中日漸加重的難受,她不想提,他卻不能不提。

  「我……」她要怎麼說?說兩個人能相愛卻不一定能相守嗎?一想到這一點,她就難受得心彷彿要裂開來一般,她不知道怎麼去勸服大祭司跟長老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這些,因為是她先來招惹他的……

  見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司徒易嘆口氣,抬手覆上她的臉,「傻瓜,不告訴我,怎麼能與我長相廝守呢?」他從沒想過要放手讓她離開。

  在地宮她被江勝的長刀穿透時,他才知道心碎的滋味,也意識到自己徹徹底底愛上了這個女人,這個善良有些傻的女人,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什麼時候開始他不曉得,喜歡就是喜歡而已,她把自己放在心裡,而自己也把她放進心中,似乎不是一件很難的事不是嗎?

  黎真愣愣地瞅著他,她從不敢奢求與他長相廚守,會跟他一起出來,一方面是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跟在他身邊,哪怕多一天都好。

  「我跟阿賀達大祭司討論過了,他答應讓你得到自由,你可以來到我身邊,陪著我一輩子。」不想她再難受,他握著她的手,輕聲說道。

  她不敢相信地瞠大雙眼,「這、這怎麼可能?從以前到現在,她就沒聽說過大巫女可以離開九黎嫁人,他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他答應了,他說你為九黎做的已經夠多了,你應該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司徒易抱住她,說得誠懇。

  其實根本不是這樣,大祭司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事?

  是他領著蘇邦和五百兵馬,一起到九黎跟大祭司他們「好好的商量」,而地宮一事以及黎真到他身邊後受到的照顧,令他們看見了他的誠心,還有他的誠意,再加上聖上赦免九黎的聖旨,此外看著那五百兵馬攜帶的一支又一支黑黝黝的箭矢,大祭司他們非常高興地答應了。

  親吻著她的頭髮,聞著她身上傳來的香味,司徒易一笑,這些都不需要讓她知道,她只要高高興興地準備嫁給他就好。

  「阿易!阿易!我可以待在你身邊了,太好了!嗚嗚嗚……」這些日子黎真煩惱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今心中的大石放下了,她心情一鬆,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緊緊回抱住他。

  他醇厚的笑聲從她頭上傳來,「傻瓜,你不待在我身邊,還能去哪兒?」他將她的臉輕輕抬起來,用指腹抹去她的淚水。

  「嘻嘻……我就只想在你身邊啊,好不好?」她邊哭邊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人,喜歡到只要想到不在他身邊,心就會痛,幸好大祭司他們都答應了,她可以永遠留在他身邊。

  司徒易憐愛地看著她哭紅的眼,笑著輕輕吻上她的唇:「好。」

  那一聲好,吞沒在兩人唇齒之間,深深地落在彼此的心底,永遠都不會消散。

*             *             *

  休息了兩天,司徒易才帶著黎真去看看他曾經看過的那一片梅林。

  此時正是梅花盛開的時候,那一片梅林也開成了一片花海,而梅林中也不只他們,許多文人雅士、恩愛夫妻、大人稚兒都趁著沒下雪的日子來賞梅了。

  梅林很大,是此地好幾任縣令所種值的,就是為讓這片梅林為這南方小鎮帶來人潮,這個方法很成功,每到梅花開放之季就有許多遊客為了賞梅而來,有些聰明的小販還推著小車子做起買賣,不過為怕梅林著火,攤販都被限制在梅林的最外圍。

  常有人鋪著一塊布,就坐在樹下賞花、喝酒聊天,也有許多文人吹笛撫琴,一片熱鬧。

  黎真跟司徒易也是如此,挑了一株紅梅在樹下坐著,司徒易還帶來不少的東西,吃的、喝的、用的都有,一點也不用怕冷著、餓著了她。

  時不時地一陣清風吹過,紅梅隨著清風飄落,慢慢地散落在黎真的四周,這場景真是美得如夢似幻。

  他們坐的梅樹旁有一群十來歲的少年,穿著都是一襲青色的儒衫,一群少年彈著琴放聲高歌,引得旁邊的人都跟著打拍子。

  沒了心事的黎真坐在樹下吃著甜甜的餅,笑嘻嘻地也跟著哼唱著,司徒易就坐在她身邊,看著她開心的笑臉,心裡一片柔軟。

  他不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不會說甜甜的情話,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跟喜歡的人相處,只想著要盡己所能的對她好,不讓她傷心,讓她笑得開心。

  他望著她的眼神溫柔得彷彿都要把人的心給融化了,他不知道在別人的眼裡,他與黎真就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丈大英俊寡言、妻子美麗溫柔,寡言的丈夫總是伸手護著笑吟吟的妻子,專注的眼神,看得其他小姑娘都羨慕極了。

  「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好喜歡。」這片梅林美得黎真心都醉了,她歡喜地握住他的手,大掌與小手十指緊扣,就像兩人的心。

  男俊女美,兩人就像一幅畫一樣,配著漫天飛舞的梅花,一旁的文生都忍不住動筆將這一幕給畫下來。

  美麗的梅林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所有人抬眼望去,一群穿著紅衣紅披風的男男女女闖了進來,腰間不是繫著長劍就是鞭子,遊客們都是一臉迷茫,而住在小城的百姓則是不悅地拉下了臉。

  「又是他們……」

  「真是討厭,怎麼又來了!」

  梅林中歡樂的氣氛不見了,許多人湊在一塊小小聲的交談著。

  「喲!人這麼多啊,哈哈哈哈!別在意!我們神鞭山莊也是想來湊個熱鬧,與民同樂嘛!」那群人中看起來最年長男子笑嘻嘻地說著,不過他的眼神特別討人厭,老是四處瞟著。

  黎真眨了眨眼,她在裡面看到個眼熟的人……她伸手戳戳司徒易的大掌,司徒易瞥了她一眼,抓住她亂來的手指頭,輕輕捏了下。

  這群自稱是神鞭山莊的人就在梅林正中央的位置鋪了一個大毯子,二十來個人全都湊在一塊了,嘻嘻哈哈的聲音特別大聲,惹得其他人都沒了興致。

  有人開始起身收拾東西走人,接著陸陸續續有人跟著離開,一下子熱鬧的梅林安靜了許多。

  黎真拉拉司徒易的手,低聲道:「我們去裡面一點的地方。」她不想離開,想跟他在梅林多玩一會兒。

  莊子菱跟師兄、師姊們正開心的吃吃喝喝時,不經意瞥到角落站起來的一對男女,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就是前幾天在船上害她丟臉的人。

  「師兄!就是他們,前幾天在船上把我鞭子弄壞的人!」她拉著一旁的大師兄說道。

  大師兄本來正在喝酒,一聽到小師妹這樣說,杯子一扔,「站住!」

  正在收東西的司徒易跟黎真停了動作,就瞧一個人一下子竄到他們面前。

  「就是你們前幾天欺負我師妹對吧?嗯?知道我們是神鞭山莊的人還敢欺負我師妹?」大師兄率先走過來,後面呼啦啦地又馬上跟了一群。

  「是她欺負別人,我們沒欺負她。」黎真據實以告,表情很真誠。

  大師兄噎了下,看向黎真,眼睛頓時發直,好漂亮的女人啊!

  後面跟來的師弟們也都看傻了眼。

  司徒易不悅地站到黎真面前,「眼珠子放哪兒去了你!」

  色欲薰心,大師兄看也沒看司徒易是怎樣的人,一雙眼珠子就放在黎真身上,被擋住目光,他直覺想推開眼前的「雜物?。

  司徒易連碰都不想碰到他們,冷冷地看著他們,手一舉,梅林中劇刷地突然冒出了一堆人。

  有幾個是黎真眼熟的,是在西北王府見過的護衛,她還揮揮手跟他們打招呼。神鞭山莊的人本還因為自己這方人多勢眾,氣勢足足的,可是當他們看到這些護衛冒出來,全都傻了。

  「全都送去衙門,同時幫我問候此地縣令。」司徒易冷冷地丟下話後,拉著黎真的手往梅林深處走去。

  接下來,梅林裡的人就看到這些平日趾高氣揚什麼神鞭山莊的人,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個個垂頭喪氣地被押到衙門去了。

  此地縣令收到了關王的帖子後,再也不敢對這些人的行為睜一眼、閉一眼,不管神鞭山莊的莊主送了多少銀子來,還是狠狠地賞了眾人二十大板,讓他們不准再擾亂秩序、欺負百姓,讓小城裡的人都額手稱慶,總算有人治治這些惡人了。

  而做了這件好事的黎真跟司徒易,在梅林這裡玩了幾天之後,又收拾行囊繼續往下一個地方前進。

  兩人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一路玩到京城,而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們的感情也越來越親密。

  到了京城,司徒易將黎真託付給已經是壽王妃的林琳照顧後,直奔皇宮。

  御房裡,皇帝岳秦終於等到了一個多月前就該出現的人。

  「嘿,朕還以為你打算歸隱去四處遨遊了呢。」岳秦打趣道。

  「末將不敢,東西已經帶來了。」司徒易將貼身收藏的羊皮書遞給了一旁的太監總管馮大。

  馮大恭敬地接過手,將羊皮書呈給皇上。

  岳秦拿著書有些感慨,「沒想到嚴密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造就了後代子孫的痛苦和千千萬萬個麻煩……」接著他將書丟到一邊,話鋒一轉,「對了,朕什麼時候能瞧見你辦喜事?阿玖跟阿奉都成親了,就剩下你這孤家寡人。」

  壽王岳翡的小名叫阿玖,阿奉自然指的就是軒轅奉了。

  司徒易從以前就是個悶性子,現在有個人不嫌棄他,還不快點抓住,老王爺跟老王妃最擔心的就是他了。

  想到了黎真,司徒易冰冰的表情柔軟了許多,「快了,待末將回到西北就會開始準備了。」

  「聽說你未來的妻子是九黎族的大巫女,你跟朕說句實話,她到底有沒有什麼持別的地方?」岳秦真是好奇極了,等了兩個多月終於等到本人,他從岳翡那裡聽過在地宮時黎真的表現,沒有親眼見到,實在不敢相信。

  司徒易想了一下,回道:「她說,就剩下搬個花瓶的力量了。」對他來說,她有沒有這些能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這個人。

  「嗯嗯嗯,那很了不起了,朕搬個花瓶還得用手呢。」岳秦笑笑地說完,又追問道:「那顆神石真的消失啦?」好可惜,他真想看看傳說中的神石是什麼模樣,據阿玖說,那顆神石顆足足有拳頭大小的黃寶石,而且光彩奪目、美不勝收。

  「嗯,黎真說了,神石經過幾百年的時光,早把力量全都消耗光了,它只是回歸它應該回歸的地方,就算還留著,也只是一顆普通的寶石了。」

  「哎,真可惜,是普通寶石也不錯,老值錢了。」岳秦又笑了。

  司徒易也笑了笑。他知道皇上問這些並沒有其他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江家的商隊我已經派人去接管了,朕要再問一次,確定江家沒有其他後人了嗎?」他不希望這些叛黨春風吹又生,他希望他的朝廷能安靜。

  「是的,江勝與江恩的確是江家這脈最後的傳人。」這一點不用皇上提醒,司徒易也再三確認過。

  「那就好,唉……雖不到高枕無憂,但朕總算能睡個好覺了。」自從發現大豐有叛黨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

  「恭喜皇上了。」司徒易很認真地回道。

  岳秦挑了挑眉,兩人就著先前清除叛黨一事在御書房談了許久,到了最後岳秦要留膳,司徒易卻婉拒了,知道他掛心著黎真,岳秦笑著揮手讓他退下。

*             *             *

  另一邊,在壽王府的黎真跟好久不見的林琳見面可是高興極了。

  「好好喔!你跟關王出去玩了那麼久,我也想去!」林琳聽著她一路跟司徒易大江南北的去玩,羨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嘻嘻。」黎真笑得有些得意,一副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模樣,突地,她想到了一件事。「對了,這是送你的禮物,我忘記給你了。」她將早就準備好卻沒送出去的東西遞給林琳。

  林琳接過錦囊,打開來看了一眼,「哇,好漂亮!」她把東西倒在手心,是塊拇指大小的藍色寶石,哇……好美喔!「真的要送我啊?」她不是眼皮子淺的,但這顆寶石真的好漂亮,重點是,好大顆啊!他們九黎族專門出寶石的嗎?

  「當然啊,巧巧也有一顆,是紅色的。」黎真點點頭,她想把這兩顆石頭送給最好的朋友。

  林琳笑嘻嘻地將禮物收進懷裡,「那我就不客氣啦!對了,真真,關王有跟你提到什麼時候要成親嗎?」她本以為很快就能聽到黎真跟關王的好消息了,沒想到她和陳巧都成親了,卻還沒聽到他們的好消息。

  「等這次回西北就要成親了。」在進京城的前一天司徒易已經跟她說過了。

  「到時候我要去參加!」林琳高興地說,她沒去參加陳巧的婚禮是因為兩人的婚期太近了,黎真的就可以去了。

  黎真愣了一下,看她一眼,有點猶豫,「你要來嗎?」

  「怎麼,你不歡迎啊?」不會吧,她覺得自己跟黎真交情不錯啊。

  「不是,可是你有寶寶了耶,路途這麼遠,有點危險吧。」黎真看著她的肚子,有些擔心地說道。

  林琳跟她身邊的丫鬟都愣住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你、你說我有寶寶了?!」她知道黎真有些神奇的能力,對她的話沒有什麼懷疑。

  「嗯,是個很健康的男孩子。」黎真早就看到她身邊有個強壯的靈魂,就依附在她的肚子裡。

  「啊!王妃,這要快點通知王爺……不不不,要先找御醫!」頓時間整個壽王府都騷動了起來。

  岳翡正巧在皇宮口遇見司徒易,知道他要到自己府邸去找黎真的時候,順路就把他給帶回來了,一回到王府,才跨進大廳就看到裡面一片鬧烘烘的。

  「怎麼了?」岳翡不解地問,看到御醫和抱著自己肚子的林琳,他擔心的大步上前,「你不舒服?」

  林琳高興地紅了眼睛,「阿玖,我們有孩子了!」雖然這個孩子來得突然,但她還是很高興。

  岳翡先是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一把抱住她,「真的嗎?太好了!哈哈哈……」他興奮地抱著她在原地轉圈圈,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有孩子了!他有孩子了!

  「王爺!王爺別啊!」

  「啊!快放下……」

  整個大廳又是一片吵鬧。

  司徒易牽著黎真走出大廳,把這樣的美好甜蜜留給壽王夫妻,接著他湊到她耳邊說道:「下一次就換我們了。」

  黎真臉一紅,摀著臉小聲地笑著,臉上都是幸福。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10:38 PM 編輯

【尾聲】

  趕在過年前,關王終於要迎娶他最心愛的女人當妻子了。

  不只關王府喜氣洋洋,整個西北都為這場婚事而高興,王府所在的同威城更是滿城紅綢飄揚,就算天氣再怎麼冷,也擋不住百姓為王爺高興的心情。

  吉時將到,新娘的花轎也到了城門口,耳邊所聞都是笑聲,許多婦人站在高處將手中剪成一片片的紅紙往天空一撒,小孩穿著過年才會穿的新衣,興高烈地在城門口等待著,迎親的隊伍緩緩進入城門,前方兩列的迎親丫鬟不停地將喜籃中的喜糖和銅錢撒出去。

  司徒易穿著紅色的喜袍,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騎在馬上走在花轎前方,熱熱鬧鬧的嗩吶聲、笑聲、祝福聲都隨著花轎一起來到了關王府門口。

  先一步下馬的新郎官已經站在王府大口等著他的新娘,接著是一連串的儀式到了最後終於送入洞房。

  新房裡,黎真端坐在喜床上,喜娘在一旁笑吟吟地拿起喜秤遞給新郎。

  司徒易接過手,掀開了新娘頭上的喜帕,露出了一張嬌美的臉蛋,他笑了,黎真害羞地低著頭,不敢看向他。

  喜娘說了幾句好聽話後,先一步跟丫鬟退出房間,把喜宴前的一點時間留給新婚夫妻。

  「累不累?」司徒易溫柔地幫她取下頭上的鳳冠。

  「我好餓喔……」黎真搖頭,累是還好,主要是都沒吃東西,她餓壞了。

  「待會兒我讓人送飯進來,你先換件舒服點的衣裳,等我回來。」外面有人在敲門,是催促他快點到外面的酒席上。

  「嗯,你快去吧。」黎真點點頭,她也聽到有人在敲門了。

  等到司徒易離開後沒多久,青鳴就捧著食盤進來服侍她用膳,用過飯後,黎真洗去一臉的胭脂跟一身的灰塵,換上了寬鬆的衣服坐在喜床上等著,只是天色越來越暗,她也累了,靠在床柱上睡著了。

  等到司徒易回房時,就看見他已經睡著的新娘,他揮揮手讓屋子裡的丫鬟都退下,他也沒吵醒她,用冷掉的水簡單洗漱之後,才端著個酒杯坐到床上。

  「真真、真真?」

  黎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嗯?你回來啦?怎麼不叫我呢?」她打了個呵欠,才發現他已經換好衣服坐在床邊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把酒喝了吧。」司徒易把酒杯遞給她,兩人喝了交杯酒後,他起身將蠟燭給吹滅了。

  黑暗中,黎真緊張的吞口口水,感受到他走回床邊,臉像火燒似地紅通通的。

  司徒易輕輕地攬過她的肩膀,將她壓到床上,她的驚呼聲還來不及出口就被他含進嘴裡,他已經等太久了,今夜,她就要完全屬於他,然後兩人會開心幸福的過一輩子。

  黎真被他拉進了激情的漩渦,最後在耳邊迴盪的都是他的低喘,還有一句——

  「我愛你。」

【全書完】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1-7-2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6-22 10:42 PM 編輯

【後記】   回歸後的作品 元柔

  終於寫完《養妻趁早》了,這本書真是有點折磨到我。

  不知道各位大大看到最後是否滿意呢?這是阿柔盡了最大的力氣完成的作品喔。

  在創作之初,其實是將裡面的巫女設定得更加厲害一點,但怕會偏離主題太多,還是把巫女所擁有的技能刪減許多,不然在我原本的構想中,應該還要來段巫女黎真跟鬼溝通說話的橋段……

  越想越覺得好長喔,自動跳過!

  《命定寶妻》、《夫君以妻為尊》、《養妻趁早》這三在書是我回歸後的作品,不到最美但也是我目前力所能及,以後會帶給各位讀者大大更好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多關注我喔!

  這本《養妻趁早》上市應該是過年後的事了,在這邊跟大家拜個晚年,大家今年要好運旺旺來,旺喔!

  阿柔今年也會努力繼續創作,將我腦海中的故事好好的呈現給各位,也請大家多多指教、多多照顧!下本書我們再見啦~~

  P.S:有沒有想看誰的小外傳啊?阿柔可以偷偷地寫一段放在後記裡喔!

  注:相關書籍推薦:
  01、護妻聯盟之一《養妻趁早》;
  02、護妻聯盟之二《擁妻自重》。

  *欲知壽王岳翡和穿越到古代的林琳如何日久生情,請見《命定寶妻》。
  *欲知李王軒轅奉與機關谷傳人陳巧如何譜出戀曲,請見《夫君以妻為尊》。
作者: lon_wu    時間: 2021-8-29 10:03 PM

感謝大大無私分享與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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